我那时候年幼,却极明白宫中人情世故。可是真正与我交好的,不过数人。他轻笑出声,即便当初有宁王帮我和母后,可是最后他自己看不开,竟妄想江山易主。
我脸扑的一红,低着头道:因而皇上才会这般喜爱梅花,才会格外厚待沈遂风洛亦华等人?
他笑着点头:嫣然,叫我玄真。我喜欢听你唤我的名字。嫣然,你一定一定要陪着我,像是当年那样的遗憾,是万万不能够再有的了。
当我回到偕芷殿,正巧如婳捧了一盏茶上来,我接过一饮而尽。青鸢见我有心事,于是问我:娘娘怎的了?
没有,只是觉得,有很多事情,看上去扑朔迷离的,但是隔着我,隔着事实,仅仅就是一层薄纸那般,可是,我却没有办法将那层薄纸捅破。青鸢,我很苦恼,这真的令我很是苦恼。青鸢,我没办法了。
娘娘不是没有办法,而是不敢。青鸢一针见血道,娘娘不是没有办法的,只不过是因为内心下意识地逃避。
逃避么?我像是问青鸢,又像是问着自己。
青鸢点头。
我深吸一口气:从此之后,在这宫里头存活下去的,是懿妃林嫣然,而并非是初进宫的林婉仪。所以,青鸢放心。我不会把自己的软弱给旁人看到。
青鸢微笑,并不答话。只是淡淡地默然看向我。
我问她:你在瞧什么?
奴婢在看一位即将成功愿意摒弃情爱的女子。
是么?我有气无力地笑笑,半晌后抚一抚自己的面颊。
玄真若是真为姑姑的孩子,那么我的容貌亦有几分肖似姑姑的罢?所以,才会令玄真倾心至此!
万事万物,果真在情理之中!
那么,姑姑呢?
如同太后所言,姑姑并没有死。那么姑姑,在何处?
近些时日也都忙起来了,我即将要迎来新的一年,因而我也不曾再多想之前的事情。
青鸾因为之前太后的缘故不能够下嫁于沈流云,而如今太后既然已经入了梓宫,那么我也便顺水推舟。我也是害怕夜长梦多,来日若是娉婷与沈流云再次相见也是不好。
虽说娉婷已经对沈流云死了一颗心。
青鸾下嫁沈流云一事,我是下了几分心的。毕竟太后发丧是国丧,按理来说,国丧需要众人守孝三年,而这三年里头不可以行婚嫁之礼,否则便是触动了刑法利律的。
但是,我心中却是不想有这样的后顾之忧的。所以,我只能够先让青鸾入府,然后再在沈府行礼,这样一来,万无一失。只不过,太委屈了青鸾,索性,她倒也不以为意。
青鸾一事方才搁下,年关又近。
曾挽落与洛亦华前去东黎调查民情,因而,我便将锦瑟接进宫里来照顾。锦瑟已然有了七个月的身孕,不多时便要生产。我看着她日渐丰腴的模样,心里竟是有喜有悲。
我不知喜是什么,悲是什么,只知道这很不好。
虽说是如此,但我也还是尽着自己的本分,好生照看锦瑟的胎。锦瑟每每说起在洛府的事情,脸上也是满满的笑意。
我知道,如今的锦瑟很幸福。
大约,咱们这么多人里头,数她最有福气了。
我在这样的一片欢欣中,迎来了一个好年。
玄元九年正月初一,玄真病愈,在若微轩开宴,宴请王爷命妇来宫中参宴。
洛亦华与曾挽落早于十二月初从东黎归来,只不过我希望能够一直照顾锦瑟,因此锦瑟倒是陪着我过了年。
大年三十那晚,我同如婳青鸢她们一同守岁。剪了红色窗花贴上窗户上,又折了好些红梅装饰主殿。众人围在一团,添了一架青龙螭纹的熏笼,说说笑笑的。
我看着她们发自内心的笑容,于是很是开心。斜靠在白兔丝绒的软榻上,忽而想起了泪湿罗巾梦不成,夜深前殿按歌声。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这样一首诗,白居易的《宫词》本应是写女子的孤寂和帝王的无情,于此时此刻,此情此景,都是不大相符的。而我想起这些,只是觉得不祥。
而再如何想,也不过是想一想便撩开了。
又是与她们说说笑笑了大半夜,众人熬不怎么住了,方才一一散去。而我也是担心锦瑟有孕,月份又大,怕是熬不住,因而差如婳亲自送了锦瑟去殿内。
我打了个哈欠,便也笑着回殿中了。
如今于我而言,自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也没有什么是令我心生烦忧的,我只觉得这样挺好。或许,平平淡淡更适合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