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兴北呵呵笑道:清河阳谷野山坡,谁人敢从那里过?肥的剁陷做馒头,瘦的则要去填河!
宋兴北说话间,余光瞥见旁边的那两桌,发现他们已经全都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那两个后进来的人,端着碗假装喝酒,实则一直竖着耳朵偷听。宋兴北只当做什么都没看见,继续跟那妇人说话。
妇人嗔怪道:客官说的哪里话,端的是你胡编乱造出来的!
宋兴北努努嘴,指了指地上的肉陷,又指了指桌椅,道:我见那馒头馅内有乌黑蜷曲的体毛,还有这桌凳上密密麻麻的刀剑砍痕,因此才心中生疑。
不等妇人答话,宋兴北又问道:酒家,你家丈夫去哪了,这么不出来?
妇人含笑答道:我家官人昨日外出做客尚未回来。
宋兴北笑眯眯道:既然如此,那你昨晚岂不是独守空床,没人给你暖被窝了?
妇人满脸羞红,笑而不语,随即拂袖转过身去。她却在心中暗自思忖:这歹人端的是作死,我不招惹他,他却偏要戏弄老娘。正是灯蛾扑火,惹焰烧身。我不主动去寻你,你却偏闯阎罗殿。
妇人回身,抱起桌上的一个空坛道:客官,休要取笑奴家。再吃几碗酒,去后院树下乘凉。要是想住下,我这也还有几间空房。
宋兴北还没答话,黑壮辇夫嚷嚷道:大娘子,你家这酒好生寡淡。别是有甚好酒,舍不得拿出来,故意用这薄味寡淡的酒水来打发我等。
妇人闻言,眼珠子转了转,嬉笑道:客官说的哪里话,本家恰有些醇香浓烈的好酒,只是浑些,怕入不得客官的眼,才上了这清酒。
宋兴北笑着拍手道:浑酒甚好,越浑越好吃!快快上来。
邻桌的两个汉子,将几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那名膀大腰圆的汉子放下了酒碗,一只手伸向了一旁放着的包裹。
瘦子轻咳一声,右手在桌子上轻轻抬起,手掌微微向下按了按,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那妇人听了宋兴北的话,心中窃喜,抱着空坛子便走进了后厨。她放下帘子后,从怀中摸出一个纸包,将里面的粉末悉数倒进了坛子里。拿起酒提子从缸中盛酒倒入坛中,最后在坛中搅了搅,抱起坛子放到了灶上。
客官,这酒要热了才好吃,我烫来与你尝尝看!妇人在后厨隔着帘子对外喊道。
黑壮辇夫大声回道:浑酒正是越热越好吃!
半盏茶的工夫后,妇人托着坛子走了出来。她将酒坛子摆在桌上,先筛出一碗端给黑壮辇夫,又来到宋兴北这桌筛做三碗,笑嘻嘻道:客官,试尝这酒。
黑壮辇夫闻见酒香,对着宋兴北大喊一声:大郎君,端的是好酒!
说完了话,黑壮辇夫端起碗来,大口大口喝进了嘴里,只是喝得太急洒在前襟上不少。
宋兴北指了指酒坛子道:如此美酒,怎能不给这二位客官尝尝。你将这酒与他二人分些,一并算我账上。
言罢,宋兴北微转身子,笑着对那一胖一瘦二人行了个礼。二人点点头,笑着回了个叉手礼。
宋兴北如此在意那二位汉子,皆因这两个人一进屋,他就感受到了他们身上的那股特殊的气势。那气势并非贼人流寇的蛮横凶残,亦不是普通百姓的胆小老实,而是一种上下其手,欺软怕硬,左右逢源的乌烟瘴气之风。
宋兴北趁着妇人与那二人筛酒间,端起酒碗,迅速泼在了桌子底下。潘金莲和小钰见了,也赶紧端起碗来,将酒泼在了偏僻处。他弯腰的时候才发现,辇夫喝酒不仅洒了一前襟,连地上都漏了一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