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海蜃楼——(二十五)尾声(中)(1 / 2)

“大宋,虽说边境战事频频,但是依仗张回止将军连年奋战,尚得一时安泰,令敌人不敢轻易犯境。百姓近来也安居乐业,生活日益富足。当然,首功当属张将军。”

包拯话尚未说完,完颜夏包括一旁的林芝都面露鄙夷之色,二人心想这包拯原来也是个趋炎附势之徒,所谓大宋第一聪明人,也不外如是,毕竟当官的,包括这快要当官的,都逃不了官官相护的嘴脸,林芝甚而思忖着包拯之所以拒绝龙图阁学士的官衔,说不定也只为沽名钓誉罢了。

林芝心里这样想,神情难免有些轻蔑。

海上风起,浪花卷边,众人或坐或站,随着海浪声声呜咽,众人在包拯沉静和缓慢的语调里寻找着各自的疑惑焦点,似乎身后旷大而高阔的大海全然没了踪迹。

“包大人,哦,包公子,你的意思是说,这大宋要是没了张回止,就完蛋了?那不若你哪日奏请官家,让张将军称王称相,也不免你独具慧眼啊!”完颜夏先前对包拯的敬佩之情看来早已烟消云散。

包拯眼皮轻垂,继而冷冷抬眉,“倒也不无不可。”

完颜夏双手叉腰,看都不愿再看包拯一眼。

“当年东南战事,本来是东瀛和占婆族人的斗争,可是时日一长,加上地理位置特殊,我大宋其实也牵涉其中,张回止奉皇上之命前去维稳捉拿带头搅和的宋人,谁知张将军此行竟发现了占婆人的秘密。这个秘密,让张将军选择斡旋其中,并且和东瀛打成了战略合作关系。”

包拯话到此处,占婆人面露愠色。

“我不怕把话说开,今日占婆人和张将军一道前来想必其中因果自是心知肚明,不言而喻。当年身为海盗的一个男子,潜伏到占婆族试图偷取迷药的时候,被环王发现了,但是这个男子很聪明,他可能是用计,也可能是用情,让环王给了他这个迷药,随后男子佯装议和,借机从前往东瀛人的船上逃走了,而且还逃到了大宋,也就是张将军的旗下,把迷药交给了张回止。”

“你是从何得知这一切的?”小辣椒问道。

“东瀛和占婆的战事,是大家都清楚的事情,至于那个男子,是因为我听占婆人说过,他们的族人曾遭遇一个宋人背信弃义骗走了迷药,再加上我先前在船长房间发现的那首诗,推断出来的。”

“你是说,那句‘九天仙子揽宫阙,不及南海拥环王’。”公孙策回想着船长房内供奉佛罗门水神伐楼两旁的诗句。

“难道这个男子就是船长?”展昭猜测道。

“开始我也以为是这样,可是直到我听到张将军偶然间说的话,才知道其实不是。”

“什么意思?”萤雪急切地问。

“小辣椒之前说,她根据入牢记录,推测出黄邈其人就在船上,并且还说黄邈甚至一个人用了两个身份,因为她那日被下毒之际,曾看到过下毒者的样子,那个人是个刺面和尚,所以她据此推断,这个只见其名未见其人的黄邈,就是暗中下毒的海印。”

小辣椒听包拯分析她先前所说的话,“有什么问题么?”

“看似没有破绽。但实则我们在牢船上这么多天,却从未见过黄邈其人,包括后来船毁之时,林捕快派人去找,也未曾找到。船上,其实没有人认得真正的黄邈,除了张回止将军。”萤雪想了想道。

包拯浅笑一二,“没错,正是如此。其实小辣椒姑娘,性格直爽,这个顺理成章的推断似乎无懈可击,可是正因为如此,却中了凶手的计。”

“中了什么计啊?”小辣椒无辜地问。

“如果一开始就是错的,那么不管是什么结论,都会中了凶手的障。”公孙策右手持笔,暗自沉声道。

“没错,其实黄邈,既不是海印,也不是苒山。真正的黄邈早已被张回止将军派去了西夏,这也是张将军告诉我的。”

“我何时告诉你的?”张回止有些纳闷,自己似乎并未透露黄邈的行踪。

“那日包拯在将军的船上亲眼看见海印其人,海印年老痴呆,形如枯槁,怎么可能是计划周密杀人如麻的凶手;再者,小辣椒在一早说过,她当日帮苒然逃走返回牢房的时候,发现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可当时并未见到男子的脸,后来小辣椒又说她过程中摘下了来人头套,是个刺面和尚,并且苒然同时又承认,小辣椒他们的毒就是她下的,而且下完毒还会在那里待一会儿观察中毒者的反应。所以其实小辣椒被下毒的时候到底看见的谁,是身材魁梧的男子背影,还是刺面和尚,亦或是苒然?”

众人看向小辣椒和苒然,完颜夏有些沉不住气问小辣椒道:“乖女儿,你不是说确定是海印吗?到底你见着谁了?”

小辣椒迷迷糊糊地涨红了脸,“我……我确定我当时所见是一个刺面和尚,并不是苒然姐姐,也不是一个身材魁梧的背影。至于我起先为何会说是一个魁梧男子,我竟不得而知。”小辣椒看向展昭,像是在求救,又像是心有所愧的样子。

展昭心生怜惜,他走到小辣椒身侧,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完颜夏看着二人亲密的样子,暗自笑了起来。

“包拯,这下毒的人是否就是凶手?还有你方才所说的那个逃跑的宋人男子,到底是谁?”完颜夏问道。

“先前,张将军在公孙策问他苒山是否就是黄邈其人之时,不置可否的神态,我就大胆猜测其中内有乾坤,有两种可能:第一,张将军承认苒山是黄邈,但是因黄邈被安排了秘密任务所以张将军不想明说;第二,苒山不是真正的黄邈,那么对于公孙策的疑问,张将军竟含糊而过,究其原因是张将军必定得预先就知道苒山的真正身份,才能以此来掩盖这个谎言。所以不管是哪种可能,其实都指向一个结果。”包拯欲言又止。

“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牢船上的苒山不管是不是黄邈,他和张将军都是熟识的,而且还被安排了秘密任务。”公孙策缓缓道。

“没错。”

“刚才说了,福州的茶农生有一儿一女,女儿是藤原夫人,而他的儿子,正是苒山。”

众人大惊失色,竟都纷纷看向林芝捕快。

林芝微微点头,“包大人,好细致的心思。苒然的爹,的确是茶农世家出身。”

“苒山的家世其实在青州已经不胫而走了,早年间,苒山家道中落,苒山和林捕快成亲后却传出和街坊有染,林芝捕快一气之下让苒山一纸休书休了她,从此苒山便再无踪迹,直到出现在牢船之上。”

“那日,苒山夜行症犯了,他在异兽牢房内画了一幅图,图上是一名女子骑着一头大象。很明显,女子正是占婆族环王,女子头戴犄角,惟妙惟肖。虽然画的仓促,可女子神色身姿都非常逼真。我们知道船长房间只有一首诗和一樽佛罗门水神伐楼的佛像,所以即便是船长告诉过苒山关于环王的事情,他一个宋人,是如何能凭借一句诗几句话而把环王像画出来的?这,当然只是一个佐证。另外,刚才说了,张将军和苒山是熟识的,并且苒山身负密令。当年男子从海上逃回大宋,后把迷药一事告诉了张回止,这是因;如今官家秘密派遣张回止和小辣椒前来牢船,这是果。苒山上船目的何在不言而喻,故而前后因果,分晓自现。”

“另外,这义岛之上出现的青凤茶,也是一个佐证。”

包拯注意到林芝捕快眼睛里似有些泪水,他垂下眼,低声道:“其实,当年苒山所谓的和街坊有染,可能是误传。真正和苒山有染的,应该是占婆环王。苒山生的俊朗清秀,当年之所以能轻松获得迷药,我想,可能是占婆环王,爱上了他,相信了他,但是随着苒山逃回大宋,这件事却被他妻子发现了,妻子恼羞成怒,从此二人分道扬镳。”

林捕快泣不成声,一旁的张回止却深深叹了口气,“我一早看苒山家道中落却藏有秘术,试图收入麾下为我边疆战事提供些自家生财门路,可不曾想他却是个多情种,以致今日惨死。可惜他一直为我卖命,怪我,怪我啊!”张回止感叹道。

林芝听到张回止的话,狠狠地抹了一下脸上的泪痕,“张将军见财起意,虽说冠冕堂皇,可和路边窃贼有何区别?”

苒然走上前去安慰她母亲,林芝并没有看苒然,仍旧生硬地伫立在原地,对苒然递过来的想扶她的手,都不曾碰一下。

“当年我本是一名绣娘,跟随师父辗转到福州遇上了苒山,他生的俊俏没错,但是我并非全然为他的相貌,当年他在绣楼驻足一夜,只为和我讲一句话,他告诉我,他从未见过一个绣娘竟然会行侠仗义惩恶锄奸,他说他被我吸引了,愿与我共度一生。可……可他从海上回来告诉我,他,竟又爱上了别人……”

林芝语捏不止,迟迟不能着一言,苒然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你讲的这些,和凶案有何关联?”苒然看她的母亲泣不成声,有些气愤地低声问向包拯。

公孙策看苒然微有愠色,起身接着说了下去。

“苒山,张回止将军以及小辣椒,都是为寻找迷药而来。而案情的关键,正是迷药。”公孙策话说到此,再次看向包拯。

包拯刚喝了口萤雪递过来的水,见状连忙又说道:“是的,而且寻找迷药的,可能还有其他人,和张回止将军一起上船的占婆人,也是为了迷药而来,他们为了找寻他们族人的迷药,藏身于张回止身边,而且昨日他二人也承认了,先前试图去苒然药庐找,可因为守卫森严加上他们说迷药该是藏匿巧妙,二人并没有找到。”

“那既然苒山为了找药而来,又是为何死的?藤原贺和船长的死又是何解释?你说不是黄邈和海印,莫非是张将军为了独吞,亲自杀了人?”展昭问道。

“都说了,迷药并没有被找到。可恰恰相反的是,牢船之上,却屡次出现有人中毒的情形。”包拯道。

众人看向苒然。

“苒然姑娘,亲口承认自己就是下毒的人,但三名死者,其实被毒杀的只有藤原贺,苒然姑娘解释说,可能是剂量的问题间接杀死了藤原。可是试问一个长期制毒的人,怎么会在下毒的时候不掌握好剂量?如果不是故意,那么理由只有一个,给藤原贺下毒的人,并不是苒然。”

众人哗然。张回止一直在旁细细听着,他眼珠转动间,把在场的每个人都看了一遍,完颜夏,和完颜夏一道的两名从良的囚犯,萤雪,林芝以及随行的守卫,苒然,藤原夫人,小辣椒,两名占婆人,还有那个沉默不语的劳工。“那么凶手,到底是谁?”

“其实在场的应该还有辽国公主的内应,不过具体是谁,我们还不知道,我等此次路过青州,本来是为了送公主回大辽,不过遇上此事,现下船又被占婆人刻意损毁,损失暂不论,大家的意图,其实都显而易见了。”公孙策补充道。

包拯点点头,“树大招风,所以树之主干,才会选择强干弱枝的办法,一是因为无奈,二是源于遮掩。”

“此话何意?”藤原夫人问道。

“百姓传言,张将军带兵打仗战无不胜,但是好大喜功,敛财贪权,甚至联合东瀛人的异兽,杀人成性,实则暗地里干些回易走私的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