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驯大楼，陈志杰几乎是第一时间便登上该网站查看“敌情”。

“这网站风格，有点致郁啊。”一旁的公关部经理道。

陈志杰快速操作半分钟，一下道出本质：“能不致郁吗，这是个死人网站。”

公关：“就是网上祭扫的网站？我们也有这个项目，不过收益极低，又不方便暂停，只能丢在那半死不活的运营，勉强能保持收支平衡吧。”

陈志杰摇头：“这个更狠些，不仅可以帮死人盖墓，还可以帮活人盖墓。”

公关部经理咋舌：“苟玳疯了吗？”

陈志杰没说话，按照网站的操作指南逐一使用各项功能。

最后，陈志杰下结论：“其实网站本质也是个社交平台，但凡其做个正常的设定，以苟玳的才华和莫名的气运，或许还真能在饱和的社交应用里杀出条血路。可惜他投机取巧，或许为了博新意，做出了墓穴设定，正常人谁看了不忌讳呢？相信我，营销期一过，这网站就会全是无效用户。”

陈志杰一眼看透了网站的本质，可惜其他人没有。

新项目一出，还没等布岱的营运部出马，大量广告商便找上了门。

这其中，不少是之前【明星鉴赏go】的老客户。

【明星鉴赏go】因为采用实景地图形式，因而可以插入大量广告投放。除了普通的平面宣传，其最特别之处，在于可以直接定位线下门店。

走入相应线下门店打开游戏，就能获得门店专属buff，比如100%遇到某明星，有几率掉落某样明星纪念品等。

春节前期，因为游戏被抵制风波，许多品牌暂时中止合作和续约，处于观望阶段。结果从除夕夜开始，游戏口碑逆转，用户人数直线式上涨，游戏的广告费也水涨船高，许多未续约品牌后悔万分，大腿都拧青了。

因而这次，刚传出布岱公司的新项目准备开启招商合作，且也具有线上线下双重宣传功能后，许多企业便第一时间找上门。

然而当听闻项目本身的设定时，广告商们皆有些傻眼。

这网站如何投放广告？

难道在用户的坟墓前不停循环广告词？

苟玳自然早有准备，很快拿出广告方案。

广告的投放处主要分成三种模式。

一是常见的看广告解锁各项功能或获取道具；

二是将产品祭品化；

其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吉利，但就像如今线下丧葬祭拜会提供大量个性化纸扎，比如给先辈烧iphone、护肤品、豪车等纸扎一样，是一种对品牌产品的认可。广告商将产品投放到祭品商城，也是对产品的无形宣传。

三是线下门店打卡记录；

用户“坟墓”中的对外展示区，会有类似集徽章，打卡功能；用户到该线下门店内，便可领取相应的徽章或纪念品。

除此之外，在之后网站升级时，也会在坟墓实景地图中安插广告牌等设定。

有广告商对此提出疑问：“感觉不太吉利啊。”

苟玳很坦荡的举例子：“你们企业是卖坚果的，你想想，如果一个人很喜欢吃你们的产品，在临钟时仍旧念念不忘，指定以后祭拜他要烧你们家的坚果，其产生的宣传效用，是不是比一个活人跟你说着坚果好吃来得显著？”

广告商被苟玳的偷换概念忽悠得头脑发涨：“好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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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布岱公司广撒钱策略、明星战略和病毒式营销加持下，第一个月，网站的新用户增加迅猛，一举冲到了应用平台新增用户榜单第一名。

在亮眼的市场数据下，各种广告合作也应接不暇，项目看起来蒸蒸日上。

作为财务总监的上官静娴，却第一个发现了一片红火之下的暗流丛生。

“老板，我认为我们目前这种经营形式，可能难以维持。”

“哦，有什么问题。”苟玳神情愉悦，明知故问道。

上官静娴看着财报，一时不知是否要开口。

抛去项目本身，苟玳目前所做的，便是互联网圈最常见且最成熟的一个套路，烧钱补贴，培养用户习惯，占领市场。

早几年的某外卖、某打车、某购物网站皆是如此快速成长。

苟玳的项目甚至还有优势，就是他烧钱并不用烧自己的钱，也不用烧投资者的钱，而有广告收入维持收支平衡。

一切看似很井然有序，在不亏本的情况下不断获取用户，扩大市场。

上官静娴：“我综合分析了营运数据和财务数据，总觉的模型发展形态不对。我昨夜思索了许久，终于找出问题所在。我们的产品，并没有刚性需求。”

苟玳单手撑着下巴，抿了抿唇，心叹上官静娴果然厉害。

上官静娴：“打车、点外卖、网购，基本都是刚性需求，因而烧钱抢市场，以牺牲当下盈利获取未来盈利的可能，具有可行性。但我们的网站，怎么说，他并不存在刚性需求。”

“网站的几个功能，比如祭扫，不会有人经常缅怀故人，也就是在清明或祭日时会登录，造成用户日活跃低。再加上更多人还是习惯线下祭扫，可能今天为故人注册了一座墓碑，到明年今日已经彻底遗忘，造成用户流失率高。”

“再说网站偏社交类的功能，比如可以导入、存储、整理自己各社交平台的生活状态等，虽说好似贯穿所有很丰富，但实际上仍旧维持着大部分社交平台同样的功能。一定要说特殊，是有人离世后，作为共同好友的人能得到消息，可以去祭拜献花等，但这对目前用户来说属于基本用不上的功能。”

“如今网站和应用的活跃度，主要来自于我们贴钱，以及明星宣传。一旦我们停止了贴钱，减少营销，用户活跃度便会急剧下降，目前已经能看出端倪。上周我们减少补贴力度后，用户流失率已经开始增高。”

苟玳听完上官静娴的话，不慌不忙地点点头。

的确，社交网站想要保持稳定的流量，一定要有话题、有习惯性用户群体，有氛围，以及有自发传播效应。

但这对于【临钟】却举步维艰。

换位想想，别人发个“帮我砍一刀”，你收到都觉得烦躁，若对方发个“邀请你给自己建个坟墓”，你又是何心情。

苟玳接过上官静娴的财报，估算了片刻，道：“那这样，这周开始，彻底停止用户登录停留一段时间便可获得补贴的活动，营销方面也暂停投入。”

上官静娴着急忙慌：“老板，我不是让你一刀切。”

苟玳自然知道这不是好主意，他有自己的打算。

【临钟】项目，根据创业教训系统的打分指标，目前融资规模、产品评价、营销情况、用户规模、市场欢迎度等指标已经基本达成，欠缺的就是经营管理指标和失败惨烈度指标。

经营管理指标评价的依据主要在于净利润状况。

以目前留存的营销和用户，【临钟】依然能保持一定的日活，不至于快速倒闭。而这段时间的广告流入便是净流入，能快速拉动利润。

等到用户快速流失，广告商意识到在【临钟】投放广告效果不佳后，网站收入便会急速减少，直到无法摊平运营成本，最终走向破产道路。

苟玳将报告递还给上官静娴，不忘找个理由：“这般运作，我们可以观察下，在褪去营销后，网站的用户留存率到底是多少。”

上官静娴深觉此举不靠谱，却又难以反驳出所以然，只能任由苟玳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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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停止营销后的第二周，问题便快速爆发。

王飞牛几乎是将“悲痛欲绝”四个字刻在脸上一般来找苟玳：“老板，用户流失率比预想的还要严重。”

苟玳看着营运部统计的数据。

停止补贴后，原本日均50%的日活断崖式下降，几乎以每天6%左右的流失率减少，甚至昨天的登录用户数只有总注册用户数的4%。停止网站广告投放和明星营销后，新用户的增长率同样急速减少，到了昨天，每天新增用户数已低于千人。

想想也是，其作为社交平台，本身并无特殊优势，也难以形成独特用户群体。

苟玳点头，哪怕早已心花怒放，面上依旧神情哀恸道：“确实比预想的来得迅速。”

王飞牛：“老板，要不再划拨些资金，请些非头部的主播、up主等宣传我们的【临钟】？”

苟玳摇头，以目前的用户流失率，很快广告商便会停止投放广告，再运营一个月，自然破产即可达成，他何必无事生非呢。

苟玳循循善诱：“飞牛啊，我个人认为，太依赖营销并非好事。好的产品他是有一个用户接受和了解期的，与其将力气用于持续营销，不如在产品本身寻找突破点，尽量留住用户。”

王飞牛被苟玳说服，却没有头绪，于是不耻下问：“老板，那我具体要做什么。”

苟玳想了想，从抽屉里摸索了一本书，是海明威的小说《丧钟为谁而鸣》。

苟玳：“你可以找找灵感。”

王飞牛一脸糊涂地抱着书，走出了办公室。这书王飞牛大学时看过，一本书就写了三天三夜的故事，细节描写多到王飞牛一目十行都觉得烦躁。

王飞牛不理解苟玳的意图，却也不好意思问。这书大概就和天书一样，需要自行参透玄机。

手机铃声响起，王飞牛看着来电显示，叹了口气，挂断电话。

温胜寒这小子最近也不知怎的，黏黏糊糊的，每天都要打两个电话聊天。说句不恰当的，异地恋情侣都没这么黏糊。

如今项目十万火急，王飞牛实在没这耐心，再继续和这小子聊没有营养的电话粥。

他给对方发了个信息——【赶项目，这几天会很忙】。

所以别给我打电话了。

发完信息，王飞牛看着手中的《丧钟为谁而鸣》。

苟老板给他这本书，到底有什么深意呢？

是说人生中的最后三天，人都会记录得格外细致？所以网站的危难时刻，要把功能细分？

还是说乔顿在人生中最后三天，获得了爱情、憧憬和理想，却选择独自赴死？所以网站会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王飞牛越想越头大。

而在办公室内，苟玳伸了个懒腰，给两猫一狗添了点零食。

至于送给飞牛的书有何深意？

完全没有意义。

他就是随手送个书，将人打发走罢了。

毕竟以布岱员工的爱脑补程度，总能自己达成“书中自有锦囊妙计”的成就。

不过他不信，就眼下这形式，还真能逆天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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