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人双眼紧闭,虽是高烧,脸色却是蜡黄中带着不正常的苍白。
下人刚喂了水,嘴唇却也是泛白的,水分在体内迅速流失,好似补不回来一般。
夏倾月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病人了,她本可以云淡风轻地施针治疗,此时的手却抖得拿不住针。
她今天回来的时候,有没有擦过手?
之前想出来的治疗法子,在厉暝池身上会有效吗?
若是鼠疫再一次变异了,她有把握治好他吗?
曾经从来不会在她身上出现的疑问,如今频繁出现在脑海中,让她迟迟不敢下手。
在杏林铺,第一次听说厉暝池倒下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仿佛停了一拍。
她从不会像陆江别那般,给他备好无数药丸,千叮咛万嘱咐地让他小心。
他是厉暝池,是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战神。
他太过坚强,坚强得总让夏倾月觉得,他永远都不会倒。
初见时是这样、在城外时是这样、在牢里时也是这样,他总是会挡在自己前面。
从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她曾拼命地想逃离,她怕自己从此会被折断自由的翅膀,为了哪个人留下来,对她来讲实在太过可怕,前世的梦魇告诉她,自己决不能再将自己完全地交给一个人,不然便会万劫不复。
但她忽地迷茫了:前世的梦魇为何要阻挡今生她的脚步?
一个安稳的生活,何时成了囚禁的代名词?
她拼命逃离的,只是那不知何时悄然滋生的爱恋,因为今生的她已然输不起了。
陆江别讲得很对,死过一次的人,就不想死了。
心仿佛被什么狠狠地揪住,眼泪也止不住般地流淌下来。
上次这般刺痛,还是听闻厉暝池要迎娶夜熙的时候。
那时她恨自己的软弱,都没有发现自己内心的难过。
我不想离开你。
这句话在夏倾月的心中反反复复地默念着,她忽地心下一横,擦掉眼角的泪水,翻出了医药箱里的针。
无论我的医术能不能救你,我这份心情,也想要亲口告诉你。
夏倾月手里的动作早就做过上百遍,如今已是行云流水。
她的额上已经出现了细密的汗珠,窗台的日光不断变化着,身后的人也有进有出地不知过了几遍,她都没有注意。
直到眼前的视线愈发模糊,双眼也已酸痛,看不清下针位置时,她才松了松自己已经僵硬的手,前去点了一盏灯。
门口的翠衣已是等候多时,连忙带着托盘上前道:“王妃,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先吃点再继续吧。”
夏倾月看了看床上的厉暝池,如今虽然还在发热,幸好脉象已经稳定了下来,鼠疫虽然有所变异,好在她还能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