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秦的面孔也白起来,那是在街上第二天遇见他。我们没说什么,因为郎华早已通知他这事件。

没有什么办法,逃,没有路费,逃又逃到什么地方去?不安定的生活重新又开始。从前是闹着饿,刚能弄得饭吃,又闹着恐怖。好像从来未遇过的恶的传闻和事实都在这时来到:日本宪兵队前夜捉去了谁,昨夜捉去了谁……听说昨天被捉去的人与剧团又有关系……

耳孔里塞满了这一些,走在街上也是非常不安。在中央大街的中段,竟有这样突然的事情——郎华被一个很瘦的高个子在肩上捉了一下,就带着他走了!转弯走向横街去,郎华也一声不响的就跟他去,也好像莫名其妙的脱开我就跟他去……起先我的视线被电影院门前的人们遮断,但我并不怎样心跳,那人和郎华很密切的样子,肩贴着肩,踱过来,但一点感情也没有,又踱过去……这次走了许多工夫就没再转回来,我想这是用的什么计策吧?把他弄上了圈套。

结果不是要捉他,那是他的一个熟人,多么可笑的熟人呀!太突然了!神经衰弱的人会吓出神经病来。——唉呀危险,你们剧团里人捕去了两个了——在大街上他竟弄出这样一个奇特的样子来,他不断的说:“你们应该预备预备。”

“我预备什么?怕也不成,遇上算。”郎华的肩连摇也不摇的说。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极多。做编辑的朋友陵也跑掉了。汪林喝过酒的白面孔也出现在院心,她说她醉了一夜,她说陵前夜怎样送她到家门,怎样要去了她一把削瓜皮的小刀……她一面说着,一面幻想,脸孔是白的。好像不好的事情都一起发生,朋友们变了样。汪林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也变了样。

只失掉了剧员徐志,剧团的事就在恐怖中不再提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