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荒唐而又畸形的梦想,怕是只有十几岁的少年才会有。身体的极速发育往往会给少年的心里带来史无前例的冲击与转变。
毛头小子,愣头青说的就是处于这个年岁的少年,他们手上没轻没重,做事不计后果,并且,天不怕地不怕。
但是,这一切想法,在司马晴空锒铛入狱的那一刻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此刻他的梦想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刑满释放,早日回家!
同监的孟癞子一把抢过司马晴空手里吃了一半的窝头,然后一脚将他踢翻在地,再狠狠瞪上一眼,便大口大口吃了起来。司马晴空倒在地上,只能委屈的在心中暗骂。
“人渣!老子有一天出去了,肯定不放过你!”
但转念一想,好像哪里不对!这孟癞子被判二十年,比自己重多了,自己出狱后,还怎么找他算账呢?算了算了,还是早点睡觉吧,不然半个窝头一旦消化,又该饿的睡不着了。
司马晴空最是忍受不了监狱这种与世隔绝的处境。他心中对于大千世界有着千百种好奇,儿时就梦想着终有一天,饱览山河,游历天下,去见识见识别处的人,别处的景,别处的风土人情。
而此时此刻,他身陷视听极其闭塞的锁云营中,对外界一无所知,感觉到自己已经被外界遗忘。最终的结果可能就是在这里默默无声的独自死去,这种感觉,令司马晴空惶惶不可终日。
初夏的一天,犯人们刚刚在大营打麦场上晒完小麦,就被狱卒们重新赶进了地牢之中。拖着疲惫的身躯和手铐脚镣,司马晴空坐在角落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牢房里,唯一能够照到一束光的地方,孟癞子正懒洋洋的半躺着。旁边,老刘头正在帮他捏脚捶腿。
“使点劲!没吃饭吗?”孟癞子眼皮都不抬的责骂到,“诶!诶!你要谋害老子啊!手又重啦!”
老刘头一脸温和笑容,任由孟癞子无理取闹,他自是不气不恼,逆来顺受。
这时,一只在打麦场上吃的滚瓜溜圆的麻雀,从狭小的窗户飞进来,不偏不倚,一泡鸟屎正好拉在了孟癞子打哈欠的嘴里!
“呸呸呸!狗日的死鸟!呸呸呸呸……”孟癞子腾的一下子站起身来,一脚将老刘头踢到一边,然后连连作呕,不断地往地上吐鸟屎。
“噗嗤”一声!同监的所有犯人都笑了起来,司马晴空自然也不例外。看到这个平日作威作福的混账东西被鸟屎青睐,他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于是晴空贱兮兮的说道:“鸟屎里都是麦子味,可比窝头好吃,别糟践了!”
“呸!妈的,谁说的!”孟癞子用脏兮兮的手指在嘴里扣了扣,一脸恶心又一脸嚣张的骂道,“还敢说风凉话,活腻了!”说罢,他瞪圆了双眼扫视过同监每个人的脸庞。
大家看他发火了,都不笑了。孟癞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安静搞得手足无措,于是冲上去,把同监的二十几个人,逐个踹了一脚。
踹司马晴空和王子纠的那两脚是最狠的,因为这两个人年纪最小,还是少年。
以大欺小,这是规矩!
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啊!司马晴空在十二岁便被关押,转眼就是三个寒暑。自己的罪名一直是模棱两可,黑不提白不提,没个定论。自从关押进来,他就再也没有被提审过,真是急死个人。
一想到这些,十五岁的少年便如年过半百的老人一般,无精打采,生气全无。
“好人进去出不来,坏人进去朽成壳。”
这锁云营大牢以关押犯人期限超长闻名于世。比如按照律法原本该是判你三年,可进了锁云营,必然巧立名目,将刑期增至五年。如果判你二十年,必然让你挨到死。
孟癞子一瞪眼,啪的一声,给了司马晴空一个大耳光,叫嚷道:“去把屎尿桶刷出香味来!”
少年捂脸,火辣辣的疼。他一咬后槽牙,拿起刷子直奔屎尿桶……
司马晴空这三年,漫长的如同永恒。不但受到孟癞子等同监犯人的欺辱,而且还会隔三差五的遭到狱卒一顿毒打。
身上的旧伤未愈,新伤又增。狱卒们心狠手辣但也颇有心机,从不将犯人打到骨断筋折,卧地不起。他们下狠手时会给犯人们留下余地,可以继续干活的余地,可以不治疗的余地。
这便是狱卒之间那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门道技巧。只苦了司马晴空这种两头受气的犯人,一身皮肉,处处淤青,片片伤痕。
日子,这叫一个难过!
司马晴空心中始终有着一份原始的恐惧,那就是自己苟活一世,碌碌无为,泯然众人。曾几何时,他坚定的相信,终有一天,自己能够成就一番大事!
可身在牢笼,从何谈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