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是他,我的父亲。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何没有怨念,反倒心无杂念!”冷锋缓缓说道。螺女则是会意的点了点头,等着他细细道来。
“起先,我以为失去的一切,和所有的孤独与悲痛都是他一手造成。就在死的那一刻,我脑子里闪过的念想,居然是幼时的齐家团圆之乐。他的教诲,搀扶,甚至每一次近距离的呼气。都让我感觉那么亲切。我恨了他这么久,终究是一场自我的折磨。其实,他依旧是我的父亲,只是我把丧失的快乐,全部转为悲伤了。骨子里,我们无法割舍这种血脉牵连,就如我告诉你的一样,我总会莫名的惊醒!”冷锋一口气说了很多,望着螺女的眼神越来越怜惜。他觉得他的恨是如此的微不足道,对于身死的螺女,恐怕自己亏欠的更多。如若有恨,应该在自己的身上,而不是加诸他人。
“你总算想通了,你终于想通了!”螺女欣喜道。魂体是无法流泪的存在,若是此刻容许,她恐怕会为冷锋的放开喜极而泣。而冷锋同样感触颇多,一个为了自己背负千年疼痛的女人,不离不弃的苦守,只是为了替自己的杀孽赎罪积德。从相命的所言中,他更确信这个女人的可贵。
“没有什么比你我的相识更让人怀念,没有什么比你我同处的日子更让人流连,更没有什么比得上两个人的世界,不带一点尘世的杂念搅扰!”螺女缓缓说道。
“是的,我们本该平平淡淡的。却浪费了这一千年,这第二次生的机会,我奔波在杀戮,你被捆绑在替我赎罪的念想之中。我们都错了,这本不该如此。我们应该有一片不大不小的地,种着我们喜爱的花草,我上山打猎,或是耕种食物。你则是织锦操劳,把持家务。一千年,是多少普通人梦寐以求的天伦延续,我们浪费了!”冷锋缓缓说道。
“不单是你们,我自从入了冥府。见了那么多游魂,听了那么多故事,才知道自己所求的是一条不归之路。这美满幸福的平淡,比起无敌天下,或是修仙成神,更为让人满足的多!”白骨令突然走近,听着这两人的一番对话,他触动颇多。心底藏匿的那些往事都浮现出来,这还未磨灭的魂体,承载着太多割舍不掉的记忆,以至于让他这老的连岁月都淡薄的游魂,也开始感叹起生活,回忆起曾经。
“既然我们都错了,我们也承认错了。那么老天是公平的,应该会给我们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天伦之乐,齐家之欢,我想终会有个再续的因缘!”白骨令沉声道。
“莫非你知晓母亲的存在?”冷锋突然想起那苦难的母亲,在他刚刚学有所成之时,他本以为可以保护他珍爱的一切。白骨令的一意孤行,让黑甲并入暗部,走上了战乱之路,更为他冷家带来灭顶之灾。亲朋死伤殆尽,最终落得只剩下他冷锋一人,孤家寡人,郁郁寡欢。
在他最失落的时候,遇到这采螺女。那种平淡生活里的温馨,让他一下子将心中的空位都填补,只是在冷傲之前的作为下。他不得不为了黑甲子弟的存亡,而做那些心狠手辣的事情。他的剑,每次举起,必然会有人头掉落。他的剑,每次收回,必然黯然神伤。他无法去避免这样的杀戮,去改变这样的世道。他唯有等待变得更强,如同父亲当年所选择的道一样,强者,才能无惧天下。
“没有,我也是在你母亲过世多年后才渡劫修身的。不幸被天雷击中,落得骨身魂体相依为命。幸而你陆伯伯一路陪伴,才没让我这千年时光乏味。至少,我还有个交心的人。在冥府之中,我也试图查找你母亲的去处,因为职位地下,无法与七殿阎罗悉数照面。更没有权利去查各路判官的生死簿,因此一拖再拖,无功而返。”白骨令说罢,懊悔长叹,心中的不甘之情显露无疑。
“母亲是个好人,应该会轮回过上更好的日子。说不定她早已离开这是非之地,到了别的地方安享平淡之福!”冷锋缓缓说道。
“的确有这可能,三重天,却有四分界。本来混沌未碎裂之时,各界还有通达之境连接。混沌一战后,各界出入之地恐怕只有少数人知道,为了维持生死平衡,我想你母亲应该会转世到人界,重新做人了!”白骨令缓缓说道。
“此处莫非不是人界?如此多的人族!”冷锋诧异道。
“此处人族虽多,妖邪之数更胜。而人界乃是三界之中强者清理出的一片净土,他们说,人活在那里,才是真的幸福!”白骨令言语之中充满了向往。
“或许吧,眼下的我们,恐怕很快也会有个新的地方!”冷锋缓缓说道。
“你的愿望怕是难了。六道轮回被青天毁了,炼狱死者,已然不能通过冥府往生。现在阎罗都是借修罗谷的人往生地而用。或许,各界的平衡有规定,故而炼狱近来死去的人魂,都滞留在我这摄魂灯中!”白骨令沉声道。
“我们”冷锋望向螺女,螺女则是笑着点了点头。他们都懂白骨令的意思,不再言语,也没有任何牢骚。白骨令本就是来此地寻螺女人魂,不想冷锋如此迅速的找到。黑甲子弟已然陆续离开翠螺山,为了防止青天大举围歼黑甲,他便没再犹豫。将二人收录到一盏灯中,随即闪身离开。不一会儿,就看到了浩荡的黑甲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