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佑啊,你糊涂啊,你怎么能答应让娃儿姓别人的姓?这么一来,你们这一房不就在你手上断了根么?”
太叔公和太伯爷恨铁不成钢地,拐杖一个劲儿地往地上戳。
“成不了钢”的王宁佑“辜负”江东父老,一副无地自容的模样。
“都是我没出息没本事,百无一用是书生,我对不起爹,对不起王家的列祖列宗。”
王孝春到底还没老到糊涂,没那么好糊弄,找王宁佑话里的漏洞,提出疑问。
“就算你大娘赶你们净身出门,可我听说魏家公子在你那里一个月,魏员外一下子就给了你一百两。一百两纹银,置屋置产足够了,你怎么会弄到你外家叔父卖屋卖田的地步?”
确实,这是一个非常大的漏洞。王宁佑却毫不慌张。
“族长有所不知,魏员外确是许诺束脩一百两,可他并未当时立刻给我。我又是个读书人的性子,他不曾给,我也厚不下那个脸皮去讨要。唉,在眉山上的那段日子,我实在是度日艰难。后来一百两倒是给了,但大妹出嫁我娘子送了一套纯金的头面过去。她说既是断绝了往来,便当是替我还了大娘从前的恩德。”
两个“太”字的辈老老头,听着王宁佑一口一个“我家娘子”的,不由地连连摇头。只道是好好的一个男儿就此便废了,恐怕这从今往后便再直不起脊梁骨做人了。
太叔公脾气上来,老眼一翻,把火撒王孝春头上。
“这家都不姓王了,咱还忤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地回去?难不成还真要赖着吃人家张家锅里的饭么?”
不仅张家的饭吃不下,就连张家的椅子也不愿坐。老头子撑着拐棍起身,气得招呼也不打,一个人呼哧呼哧地往外去。
“四弟,你慢点,你看你这——何必呢?”太伯爷紧随其后,路过族长王孝春身边,极其不满地瞥了他一眼。
这其中的含义,王孝春哪会不懂?劳师动众地来,灰头土脸地离开,这口气那两个老朽咽得下去,身为一族之长的王孝春却咽不下去。
他总觉得这里头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好像猝不及防被人耍了一通。然而,最憋屈的是,他能察觉出来,却没法子用言语说出来。这个暗亏,吃得实在是冤枉。
原本王孝春已经跟在太叔公和太伯爷后头要走了,想想心里头过不去,蓦地停住,两只眼睛审视样地盯住王宁佑。
王宁佑镇定自若,由着他盯,行礼作揖:“不孝子孙王宁佑恭送太伯爷、太叔公、族长、三叔!”
这“子孙”二字提醒了王孝春,他忽地开口:“宁佑啊,你既然已经入赘了张家,就算不得王氏族里的人了。赶明儿你把户籍从王家迁出来吧,从今往后王家的祠堂你也莫要进了。”
哼!你若是拿入赘搪塞我,我便要你偷鸡不成蚀把米,叫你以后连祖宗都没得拜!
王孝春这一招太狠,连太叔公和太伯爷都不觉动容。
王宁佑则是面容剧震,仿佛当头挨了一棒,倏然跪倒在地,朝着门外大喊一声:“爹!儿子对不起你!儿子对不起你啊!”
他这声音喊得太惨,嘴硬心软的太叔公听不下去,想开口替王宁佑求情,却被“太伯爷”一把一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