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龙生九子,子子不同。一族同宗,几代传下来,总有几个一言难尽的亲戚。这王宁佑也不知倒了几辈子的霉,自打认识他以来,这一路遇着的亲戚一个比一个一言难尽。
从前,张小花以为董老倌董郑氏之流就够糟心的了。谁能想到一山还有一山高,眼前这个“三叔”才是极品中的极品,不要脸中的死要脸。
“宁佑啊,这次你也算是给咱王氏一族挣了一些些的脸面。想不到你读书不怎么样,教书倒是有点能耐。能把魏家那个不成器的教成材,不简单,确实不简单。”
才坐下说第一句话,张小花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想揍人的冲动。
王宁佑显然司空见惯,雷打不动客套一句:“多谢三叔夸奖。”
“三叔”本来是在等着王宁佑受宠若惊的反应。哪晓得他这“宠”已经施舍下去了,对方却还是那副宠辱不惊云淡风清的矫情样。这便看得他心下不太舒服了。
“宁佑啊,不是我说你。你这个人,就是书生气太重,太不懂人情世故。一天到晚端个读书人的臭架子,叫人见了就来气。就算你现在教书有点名堂了,在县城开个小私塾了,你就了不起了?哼,想在县城立足,没那么容易。我们这一族在平县扎根这么多年,不谈什么名门旺族,总还是有根基的。你要有我们这些亲戚帮衬你,你才能真的站得稳。”
这话张小花初听不屑,可再一往深处想,总好像话里有话似的。
王宁佑却是依着字面上意思,仍是回道:“多谢三叔提点。只不过我现在一切都好。等需要帮衬的时候,我自然会跟三叔开口。”
“哈,宁佑啊,你这性子,倒是跟你大娘有点像。”那“三叔”忽地嗤笑一声,“你们兄妹几个,没一个遗传到长林大哥。真是可惜啊。”
“……”
“宁佑啊,这里没外人。咱们索性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来城里也有半个月了吧。这半个月,你这里收过学生么?”
张小花一惊,怎么着?听这话口这里头还有内情?难不成还有谁在里头使了坏?
“三叔”却说这一切都是王宁佑自作自受。
“宁佑啊,不是我爱摆长辈的架子教训你。你就是在村里头待的日子久了,眼皮子变浅了。栽培一个举人出来就让你飘上天去了,你这么大张旗鼓地在城里宣扬,你叫县学的那些夫子们谁能看得惯你?你还给你这个小私塾挂书院的名号,你也不看看这古往今来称得上书院的,里头都是些什么先生?那些可都是饱学的大儒,你一个屡试不第的秀才,配得上这个名号么?哼,也就是咱县里好不容易出的两个举人,你都沾点边。靠着举人给你撑腰,县里那拨人不敢轻易动你。要不然,你这招牌早就让人给砸了!”
他说完这番话,得意洋洋地等着看王宁佑懊悔万分的样子。可王宁佑却又一次叫他失望了。那平静无波的面上连个小涟漪都没起。
这小兔崽子装腔作势的本事倒跟他死鬼爹有一拼。王三叔心里暗骂。可惜他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王宁佑身上。若是将目光朝边上挪挪,瞧见张小花此时的表情,他肯定会觉得心理平衡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