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伙,想他三岁开始看帐本,数字只要在他眼前过一遍,从来都是过目不忘。就连祖父都夸他是经商的天才,如今却是几笔小小的开支用度都记成了一本糊涂帐。
看来,他当真是要枉费了一世的聪明,将那仅有的糊涂都糊涂在了那一个人身上。
另一边,把王宁佑搅成了一锅浆糊的张小花,这会子倒是精明得好,算盘打得啪啦啪啦响,只等着跟董郑氏算总帐。
董郑氏见着张小花,倒是开心得很,那个开心劲,不亚似于“望穿秋水、终盼君来”。
“宁佑媳妇,你可算来了。你要再不来,我真要上你们家去找你了。”
张小花连说抱歉。
“对不住了,我的好婶子。这两天实在忙得紧,我上县城给我相公抓药去了。有一味药,药店里缺,害我白白跑了好几趟。
-对了,我还顺带手帮你问了郎中。人家大夫说,倘是你摔下来之后,不觉得头晕恶心,应当伤得不算严重。搞不好,也有可能是心病。
-婶子,你心里藏着事,一天到晚悬着颗心,这脑子肯定是不够用的。”
末了这句她故意加重了一些语气,董郑氏果然心虚,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讪笑:
“我能有什么心病?就是——想起我们娇娘他爹还有我可怜的娇娘,我这心里就一揪一揪的,难受着呢。”
董郑氏假哭,撩衣襟揩眼角。
张小花不予置评,由着她唱独角戏。片刻后,自袖里取出张纸。
“婶子,这是我们家宁佑拟的买卖契约,你先看一看。要是没啥出入,咱就按这个办了。”
董郑氏不识字,但一二三四五这些数目却是认得的。她打眼一瞧,立刻就嚷着不对。
“不对啊,宁佑媳妇。这写的是十五两么?没错吧,十五两银子。”
董郑氏把契约纸直送到张小花眼下,张小花却是看都没看一眼,直接一口应道:“是啊,是十五两。十亩地,十五两纹银,一点没错。”
“可我们当初明明说好的是八两银子。”董郑氏面上开始挂不住了,“宁佑媳妇,敢情你这是耍着我玩啊。”
“婶子,怎么可能呢?”
张小花叫屈,“就是借我一个胆子,我也不敢耍着你玩啊。没错啊,我们说好的是八两银子,我这地肯定卖给你八两银子。可宁佑他娘说了,可以让一点价给你,但不能让得太多。时价二十两,我让你五两,我婆婆那里我也说得过去。所以这契约纸,只能写十五两,写不了八两。”
董郑氏立时收敛怒容,恍然大悟:“噢,你的意思写是写十五两,但你只收我八两?”
张小花摇头。
“那是我先给你十五两,你再退给我七两?那要万一你不退我咋办?”
张小花还是摇头。
“婶子你算错了。不是我退给你七两,而是你还要再给我——”她屈起指头一二得二、二二得四地算了一会儿。
“婶子,你还要再给我二十九两纹银,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正好二十九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