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往里屋去,窸窸窣窣了老半天,终于出来,右手微微蜷着,像是握着什么东西。
“花娘,我这里还有些积蓄,你先拿去用。要有不够的,咱们再慢慢想办法。”
王柳氏手掌摊开来,掌中赫然几块银饼子,目测约莫三四两的样子。
她的底子有多厚,张小花心里有数。头前王宁佑回家交给她的,可是几锭圆圆滚滚的银元宝。想来这妇人终是舍不得拿出来。
不过也不错了,蚊子再小都是肉,更何三四两也不真是一只“小蚊子”那么寒酸的。
张小花心满意足,做足表情,大惊小怪大呼小叫。
“不成不成,娘!我哪能用你的钱?便是阿佑也不能答应的,不成不成!娘你拿回去,拿回去!”
王柳氏原本还有些犹豫,一见张小花坚拒不收,反而拿定了主意。
“你拿去!”她不由分说,拽过张小花的腕子,把银子塞到她手里。
张小花还在“使劲挣脱”,“挣脱”不了,无可奈何,些微激动到语无伦次。
“娘,你、你这让我说什么好呢?我——唉!”
王柳氏道:“你不用过意不去,这个钱我可不是给你家用的。这银子是要拿来给宁佑上省城的盘缠。你可不许胡乱花去别处。”
“是,娘我晓得。这个钱,关系着王家能不能重振家业,我一毫一厘也不敢乱动的。”
“嗯。”王柳氏满意地点头,头一回切切实实感受到了当婆婆的权威,甚而有一瞬间她仿佛回到了当初在县城当主母的风光岁月,当下便越发看张小花顺眼了起来。
“花娘啊,从今往后咱们婆媳一心,何愁我们王家不会再一次出头?”
“嗯!”张小花全力应承,全力配合,“娘,我们王家一定会出头的,肯定,绝对!”
“哦,对了,你还没告诉我,要用什么法子让宁佑答应。你可不许诓我,要不然这银子我还是要收回去的。”
“哪能呢?娘。我怎么敢诓你?”张小花说着便弯下腰,咬着王柳氏的耳朵一通叽哩咕噜。
…
“什么?你说什么?你把我卖了?”
晚上,回到屋里的王宁佑,椅子还没坐热,就听见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一脸的匪夷所思。
“是啊,我把你卖了,就卖了三四两。你可真不值钱!”
彼时,张小花正坐在灯下记帐,算这几日的开销。扒拉一下手指头,毛笔记一下。记完了,再去扒拉手指头。忽地有感而发。
“唉,难怪我爹宁愿去劫道,也不肯做那笔头营生。这动笔动脑子的交易,真真不好做。——我不管,死穷酸。这以后的帐,你来记。烦死老子我了。”
张小花使气,把帐本往桌上一扔。再一抬头,发现王宁佑已站在她面前,恁地面色不善。
“记帐的事,大可由我来做。不过——你先给我讲清楚,你是怎么把我给卖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