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王宁佑来了王家,还是头一次这么不假辞色地教训王小妹。
王小妹面上抹不开,又不敢跟王宁佑回嘴,气鼓鼓地走了,这一天都没再在王宁佑跟前露过面。
中午时分,王柳氏亲自端着托盘来给王宁佑送饭。王宁佑假意受宠若惊,忙不及要起床。王柳氏赶紧阻止她。
“快别起来!回头经了风,可就不好了。”
她一直把饭菜端到王宁佑床前,王宁佑伸手来接,她还不让。
“今儿花娘不在,这饭啊,我来喂你。”
敢情这个后娘因着张小花早上的一句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会子巴巴地来展现为娘的体贴了。
王宁佑哪里肯让她喂,几番争执,终是王柳氏拗不过,取了案桌搁在了床上。王宁佑捧起饭碗,王柳氏在一旁看着,心下甚慰。
说实在话,当年老爷刚把这外室野种领回来的时候,她确实心里不痛快。再加上,没到一年的光景,老爷就撒手去了,这便让她对这奸生子越发不喜。
然而这么些年过去了,王家一步步被排挤,沦落到如今田地。王柳氏不得不承认,她们此刻仍有片瓦遮身、仍旧不愁三餐衣食,很大程度都是靠了这个外室子在勉力支撑下去。
不枉她当年大度接纳了他,容他入了族谱进了宗祠,允他唤自己一声“娘”。说起来,也是缘分一场。
这边王柳氏不急着走,那边王宁佑也不催她。
他心里揣着事,面上依旧没事人似的,挟起一筷子菜送进嘴里,同时云淡风轻不甚在意地开口:“娘,我不在家这些日子,家里一切可好。”
“好,好着呢。”
王柳氏越瞧王宁佑越是高兴,连带着一切都顺心起来。而王宁佑却偏要鸡蛋里面挑骨头。
“那花娘呢?虽说现在是她管着家,娘你也要时常盯一盯,莫要让她花钱花顺了手。”
“晓得晓得。”王柳氏仍没听出味来,满口答应着,“家里的事你就放心吧。我瞧花娘挺好的,这家里家外打理得不错。”
王宁佑放下了碗,开场白铺垫完了,是时候进入正题了。
“娘——”
他略微加些责备在语气里,“我晓得你疼儿媳妇。的确,花娘进门也帮着我们家解决了不少麻烦事。可一码归一码,她做得不对的,就要说。娘何必还要替她隐瞒呢?”
王柳氏一头雾水,“没啊,我没替她隐瞒啊。她啥事做得不对啊,我咋不知道?”
王宁佑叹了口气。
“昨儿我闲了无事,便将她记的帐本拿出来看了看。这才发现自她当家以来,端的花钱如流水。旁的不提,单说上个月月底的那一笔。她一次就给了货郎一两银子,
娘你说,货郎卖的不就是些针头线脑的零碎玩意。一两银子这得买多少物件?秀才一个月的月钱不过才一两,她倒好眼睛都没眨一下就给我花出去了。”
王宁佑兀自愤愤难平,王柳氏的表情开始不自然起来。
那笔帐她怎么会不记得?本来她就已经跟么女说了,今时不同往日,那么贵的胭脂不买也罢。
顶属那丫头不听话,死乞白赖地非要不可,又给她出馊主意,叫儿媳来结帐。她寻思着反正不用自己花钱,也就乐得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