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小花在钱庄外头交代那一二三的事项时，吴掌柜对她是有一点刮目相看的。因为寻常妇人讲不出这些话来的，而这些话对于阻止存户兑银或许是会起到一些作用的。

当然，那也仅仅是或许而已。所以当张小花的一二三招并没有打消大多数人提钱的念头时，吴掌柜也并不惊讶。

妇人终究是妇人，目光短浅只会注重那点微末的蝇头小利，却不知便是最爱贪便宜的市井刁妇也会在即将血本无归之际舍掉小钱保住大钱。看来，王许记钱庄当真是要保不住了。

吴掌柜认定了钱庄要倒闭，至于作为钱庄二东家的张小花却依旧一副淡淡然然风平浪静的样子。

她又吩咐薛老四和杨四郎一遍，叫他们务必看好排队的人，务必要站到距钱庄大门三尺开外的地方。然后，便和第一个存户一起进了钱庄外堂。

“掌柜的，验看存票，给这位客兑银子吧。”

掌管存银的二掌柜迟疑，看向吴姓大掌柜。吴掌柜则是铁了心要做甩手大掌柜，不管不问不作声。

二掌柜一时拿不定主意，张小花又在旁边催：“二掌柜的，你发什么愣呢？我说的话，你没听见么？”

“听是听见了，只不过——”二掌柜的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张小花最看不惯他这种拖泥带水的人，“只不过什么？事情都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只不过的？你再这么婆妈，小心外头那些人又要冲进来闹事。”

那二掌柜的一吓，赶紧地开始干活，在那高的柜台后面向那第一个存户要他的存票。这时张小花也从绕到了后面，掀了小隔板，进到了柜台里面。

“我说二掌柜的，你可要把存票看仔细了，千万别像去年腊月，让歹人钻了空子，冒领了咱们钱庄的银子。”

那二掌柜的也有快四十岁了，也算是行当里的老人了。听见张小花在交代他这个，不禁面现不悦。他经手存银的柜台虽说日子不长，但亦有数月之久。手上过的存票也不是十张八张了，真的假的他能分不清了。他能不晓得仔细验看？还用得着一个妇人从旁指手划脚的？

张小花偏偏不懂得看人脸色，二掌柜越不高兴，她还越要指手划脚唠唠叨叨。还特地掀了柜台后的小隔板，进到了柜台里面。

“存票上的每一处标记，你都要查验清楚了。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着急，就算耽搁些工夫也不要紧。反正大家伙都等到这会子了，也不在乎再多等个一时半刻的。”

话说到这份上了，二掌柜的非但没有恼上加恼，反而微微怔了怔。东家娘子这话里头有话啊，倒像是叫他放慢手脚，尽量拖延些时间似的。

张小花向他稍一颔首，证实了他心中猜测。二掌柜的心领神会，那第一个存户已然隔着围栏把存票递了进来。

二掌柜的接过来，煞有介事地慢慢举高，正要说些废话，却忽然傻了眼。打定了主意要磨蹭的人，却猛地一下将那存户递过来的纸张啪地一下拍在柜台。

“你这拿的什么东西？我们在这儿办正事，你跑来捣什么乱？”

那人还不服气：“谁捣乱了？是有人告诉我，凭这张纸到你们这里来排队，我就能领到赏钱。”

赏钱？什么赏钱？天底下哪有这好事？二掌柜正要驳斥他，张小花却毫无征兆地接了话。

“什么纸？拿来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