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上,王长良是跪着的。王宁佑有功名在身,不用下跪,他正在为自己申辩。
“县太爷明鉴,这些借条加起来不到一千两。我大娘住在乡下,平常并无太大的开销。她贤良淑德,一不嗜酒,二不滥赌,随便怎么样她也不至于在短短一两年就借到千两之多。这些钱都花到哪里去了?实在叫人不得不心生疑窦。”
平县的这一任县官,姓钱。虽然这个姓听着贪财,但实际上钱县令为官十分清廉,处事断案也极公正。
相对于满脸市侩的王长良,很明显他对一表人材谈吐斯文的王宁佑更具好感。
“王秀才,听你意思,你怀疑这些借据是假的?”
王长良心里越是有鬼,嘴上越是喊得大声。
“县太爷冤枉。那王柳氏是我本家嫂子,她来找我借钱,我碍不过面子,就借她了。我哪知道她都把钱花到什么地方去了?县老爷在上,那王柳氏就在堂下,老爷要不信,把她传上来一问就知道了。”
这话说得有道理,钱县令命师爷传王柳氏。王柳氏应声出了人群,她似乎有点紧张,双手局促在襦裙上无意识地擦了擦,这才走到堂前跪下。
“民妇见过县老爷。”
钱县令稍一打量王柳氏,果真如王宁佑所说,贤惠本份的模样。两年内借到大几百两现银,确实有些异于常理。
“王柳氏,本官问你,这些借据都是你亲笔签下的么?你当真欠了王长良千两纹银这么多?”
王柳氏明显更紧张了,头垂得更低,好像在咬嘴唇。她没有立即答话,等钱县令又催促了一句,王柳氏这才些微磕磕巴巴地开口:“回县太爷的话,这些钱确实是民妇欠下的。都是真有其事,没有作假。”
她这话一说出来,张小花心里五味杂陈,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奇怪心情。尽管王柳氏打从她进门开始就没待见她,中间虽然也跟其他人家的婆婆那样为难过她,但张小花真心没怎么埋怨过这个碎嘴妇人。
总觉得王柳氏哪怕耳根子软,哪怕有些欺软怕硬,可本质总是好的,心总是善的,总是分得清好坏是非的。如今看来,她还真是高估她了。
今儿这趟算计王宁佑,看来王柳氏也是有份的。这妇人的良心真是喂了狗了。
钱县令在堂上又问:“你说这些银两都是你确实欠下的,那本官倒是不明白了,你一个乡间民妇,据王秀才方才所言,你还有薄有田产,如何会欠下这样一笔巨款?”
“回老爷的话,自打我家夫君过世之后,家里景况就一天不如一天。都是我在勉力支撑。家里田产虽然租给旁人在种,可因为我们孤儿寡母软弱可欺,一直就没收到了田租。还是去年才刚刚把田收回来。
这些年我都是靠借贷度日,拆东墙补西墙地,勉力支撑。我儿宁佑,就是王秀才,头前还订过一门亲,女家聘礼又给了不少。后来那姑娘早亡了,那么些聘礼全都打了水漂。后来要债的实在把我逼得没法子了,我才求到了他三叔门上。
他三叔念着跟我夫君的往日情份,拿了大笔银子出来给我还债。我感激得不得了,本来想尽快存点银子还给他三叔,可是民妇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