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她，让他曾觉得温暖，在周围人予他漠然时，她不曾。

在边境，他第一次觉得人命如此脆弱不堪，一旦折了，就没了。

那样一个人，就真的没有了。

他只觉得，他不能让她这么死了，更不能让他因自己而死，尤其，之前他还无数次包庇她，为她做出偏颇抉择，要了别人的命。

心里有个声音告诉自己，她的命不能就这么没了。

所以他几乎是马不停蹄的朝皇城赶，还来得及，还来得及，他几乎是每一刻都在告诉自己，还来得及，还不晚，可是那颗心还是忐忑难安，其实他也在害怕，越是这样，越害怕。

月色下那人一扬马鞭，好像看到了一双粲然明眸，他想起了那夜独守东宫后院等她不至，想起此前种种帮她隐藏身份的行为，想起泠潇宫，想起雨，想起风，想起夜，想起星子，然后想起她的眼——盛满星河。

他眼神隐隐坚毅，握紧手中缰绳，在心里默念出两字：等我。

回到皇城，已经是三天后了。

离开皇城左右不过一月半，再见却恍若隔世久远，他忽然有些害怕，害怕回宫，害怕她等不及这一个月。

但是当看到大牢内空空如也时，苏白月僵住了，仿佛有什么东西重重落下，心里空寂一片。

他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好一会才回神，艰涩的问：“人呢？”

一直站在旁边狱卒见苏白月神色不对，但也不敢枉加揣度，如实说：“三日前太子殿下大婚，皇上下令大赦天下，这牢里的犯人都放走了……殿下您是要找什么人吗，属下可以……”

“不必……没有。”摇了摇头，不顾狱卒奇怪的目光，苏白月慢慢离开了大牢，此刻一身仆仆风尘，好像无处安放。

走了也好。

强压下心头的涩然枯寂，他低声自语：“既然走了……便走了罢。”

又这样平静的过了七天，大军和其他将领才从边境回来。

又是一场胜仗，自然少不得一场声势浩大的庆功宴。

十一月，秋菊已尽数开了，数枝寒梅微微含苞，吐露丝丝芳华，枝影横斜浅照清露，在夜的灯火下慢慢移动上窗纱。

进入冬天，十一月的西陵很冷了。枯槁的树木夜下枝桠综错，宫灯旁偶有飞虫缠绵，久不离散，寒风虽然不比永州森凉，但侵衣而入尚能寒骨。

苏白月依旧一身雪衣缓缓行于宫道上，夜里难眠，索性便出来走走打发时间。

信步而行，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泠潇宫外，想起回来之后还没有去看看，于是便进去上了一炷香。

他没待多久便出来了，看了看天色，心里一阵莫名怅然，只觉得意兴阑珊，便顺被打道回府。

然而没走多久，便忽然被身后的一个声音吸引，顿住了脚步。

“……请问雨霁轩怎么走？”

苏白月身影一僵，眼里一瞬闪过一抹不可置信，那声音虽然隔得远，但他却听得清楚。

那边有人回答：“一直沿着这条道往西走便是了。”

“好的，谢谢。”之前问路那人客气的道谢，到这个时候苏白月才如梦初醒，猛然转身看去，只见远远那边的灯火下站着一个侍卫模样的人，之前问路那女子在他转身时，也恰好转过身，留下一个背影。

饶是如此，苏白月也不由得瞳孔一缩，他看着那个背影，脑海里快速的闪过那女子转身一瞬的时捕捉到的侧颜……是她？

她不是离开皇宫了吗？父皇不是大赦天下了吗？为什么……

带着一个一个的疑问，苏白月改变了最初的方向，加快了脚步朝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走去。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前面那人，视线紧紧跟着，眼见着那人转道消失在廊后，他不由得小跑过去，然而转过一道回廊之后，那人的身影愈远了，远在长廊之中，似乎也在跑。

眉头一凝，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苏白月也不在是最初的试探，索性直接放开了步子，很快便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两人之间不过数十步距离，奈何天色较暗，他看不清那人面容。

已至长廊尽头，光线愈加晦暗不明，前面那人一个转身却进了一旁一条小道，随后身影消失不见。

随即是一声惊呼，等到苏白月跟过去的时候，那人已经跌在地上了。

不由得放缓了脚步，苏白月慢慢走近，“你是谁？”

女子似乎僵了僵，随即慢慢转过身来伏地道：“奴婢是雨霁轩的宫女，夜里迷了路，所以才……”

“你可有看到其他人？”苏白月皱了皱眉，打量着一直低着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