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原本打算昨天晚上就将这个故事告诉你的,但是你个兔崽子跑了,不过现在告诉你也不晚。来,过来坐着,你不是一直在好奇吗,索性我就趁现在与你说了,莫生气了好不好。
可以感觉的出来孙伯的语气中是带了些讨好的意味的,可我仍然没有那么快消气,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依旧没有给孙伯好脸色,只示意他继续说便是了。孙伯倒是也没有太多介意,断断续续的将从前的事情告诉了我。
孙伯说的与那章禄说的也并无二样,只是作为当事人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故事要详细了那么些许罢了。很久之前孙伯的确是这赌场的大掌柜,不过孙家到了他这一辈有好几个兄弟,孙伯的父亲过世的也很突然,家产没有分配好之后当然是少不了一场血雨腥风。当年的孙伯也是醉心权利,甚至到了弃家人于不顾的地步。那场家产争夺战持续了近三年,虽然赢得狼狈,但是终究是胜了。可是老天大概是为了惩罚孙伯在夺权之中的不择手段和六亲不顾,等他还没从胜利的喜悦中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发妻已经因病时日无多了。孙夫人的病其实早有征兆,但是那时的孙伯并没有太多在意,毕竟当时的他还忙碌于家产之争当中。在他的心里,只要钱有了,病会治好,治不好也不过是再娶一房。在他心中那个青梅竹马的发妻,也不过是众多妻妾中最普通一员。
孙夫人的病终究是没有好,不过是又强撑了一个多月便去了。到底也是快二十年的发妻了,孙伯对她稍微还是有那么点感情的,将她厚葬了。在此后两年内孙伯都没有再娶妻,但是日子却是越过越无味,他以为是自己身边缺女人了,除去已经有的三房妾室外,他又新娶了一房妻子两房妾室,可是日子却仍旧过得不开心。至此,孙伯才明白,原来身边只是少了那个人,约定了结发走一生的人去了,再多的人来也填补不了心中的空洞。可故事到此却没有结束,孙伯遣散了自己的侍妾,一个人带着孩子管理着赌坊,除了没人作陪,仍旧是权财都不缺。可是后来无意间他得知了自己的发妻其实不是病死,而是自己在夺继承权的时候被自己的兄弟下了毒手,本该是自己服下的毒药入了妻子的喉罢了。本来就年纪大了,对有些身外之物看的就淡了很多,再加上对妻子的愧疚,孙伯便再也无心经营着赌坊,便将偌大的家业尽数交于了自己的独子。当时孙伯的独子也二十出头了,豪门中长大,生性纨绔又薄情,继承了家业之后对自己老子平时的一些苦口相劝甚是厌烦,觉得孙伯年轻的时候杀伐果敢,怎的临老了还这般儿女情长起来。自己儿女情长也就算了,但是整日对自己说着那些悔过却实在讨厌。一怒之下便给了孙伯一张万两的银票让他滚蛋。
对于自己亲生儿子的冷清对待,孙伯倒也没有太多埋怨,前半生做的孽多了,后半生被骨肉至亲这般对待也只当做是报应而已。孙伯默默地拿了钱只身一人离开了这里。而自己发妻的死对孙伯来说也算是一个结,离开了这里以后,孙伯去寻了一个也算是一方名医的大夫,学了八年左右才回来。回来之后孙伯也找了自己的儿子却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指使着恶仆给轰了出来。孙伯对此好像也没有太大怨言,在赌场对面租了一家铺子开个医馆偏安一隅倒也挺好。我不过我想孙伯虽然是这样说的,但是心里应该是还没有放下,否则也不会没事就盯着赌场发呆,也不会要自找麻烦的去救治那些从赌场里面被丢出来的赌徒。大概在孙伯的心里,这也是一种赎罪的方式。只是他那混球儿子似乎并不领情。
受了伤的孙伯精神并不是十分好,不过与我说了这一会的话便来了倦意,见他伤着我也不忍多做打扰,安置他重新歇下。正巧铺子里没有什么吃的了,便思索趁着孙伯休息的时间出去买点吃的。当时也未作他想,只拿了钱将医馆的门虚掩着便离开了。
我本意是觉得那几个混混得了教训应该不敢再来捣乱,况且我不过出去买点吃食去去就回,应当不会有什么意外。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本想着孙伯受伤了,一方面我一边照顾他一边做菜可能会有些忙乱,另一方便受伤的人应该吃点好的,便去了我之前住的那家客栈点了几个还不错的菜打算打包带走,客栈今日的生意有些清闲,等厨子做饭的时间我便与小二哥聊上了几句,聊得起劲就耽误了那么半刻钟的时间。等我再回去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一群人指着医馆在说些什么。当下觉得不妙,甚至不顾饭菜颠簸洒了就飞奔过去,等走进了一看,医馆哪里还是我离开之前的样子?桌子厨子都被砸的一片狼藉,草药全都撒在地上,浓浓的草药味甚至有些刺鼻。孙伯也不是我离开时那般好好地躺在床上,好不容易清洗干净的伤口再次流血,甚至比昨日半夜还要血腥。身下是一滩血渍,连衣服都被染红了。我步伐沉重的走过去,颤颤悠悠的伸出食指凑到他鼻下,孙伯却已经完全没有呼吸。
那一刻的感觉是十分复杂的,与孙伯相识不过月余,若说感情多深我自己都不信。可就是没来由的有股悲愤。仍下手中的饭菜将孙伯抱到后院我住的那间小房间内,将他平放在床上。再出去的时候围着的人群正在逐渐散去,我踢开了隔壁杂货铺子的门,抓着老板询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分明记得我离开的时候他们家还开着门,这大白天的突然关了门定然是看见什么了。不知是被我身上的戾气所吓,还是被之前来闹事的人吓得,杂货铺老板的眼中还有着抹不去的惊慌。
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今儿生意不大好我本来是准备找隔壁的老李聊聊天,刚出了门便看见王栋带着群混混冲进了医馆,一顿打砸,我一把年纪了又哪里敢得罪这些流氓地痞,便赶紧的关了门怕被牵连。其其他的我真的没瞧见了。
杂货铺老板哆嗦着把话说完之后还擦了擦额头上那不存在的虚汗,虽然是低着头但是双眼仍然是忍不住的向上瞟着,大概是怕我会迁怒与他。此时的我是怒极,但倒也不至于完全失了理智去欺负一个完全没有关系的普通人,又一番逼问知晓了王栋家的地址后才转身离去。
出了杂货铺,才看见有两个衙役带着刀姗姗来迟。尽管十分不耐烦,我仍然是配合着他们做了简单的调查,有了目击证人他们便是连现场都不愿意勘察,便嚷着要去王栋家抓人。尽管有些不太相信这些官府的办事能力,但既然是有人愿意管了,我也不想过多插手,若是回头他们的处理我不满意了再去找麻烦也是一样的。
回了屋子,孙伯的尸体已经了凉了,丧办之事我并非不愿意代劳,但是想着之前孙伯说的话,若是他临去之前会有什么遗憾大概便是他那不成器的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