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塞尔耸了耸肩谁规定一国皇帝必须呆在首都,就算有,我也可以直接扭曲它。"
伯特利伸手取下一本淡黄硬纸封皮的笔记,拍了拍书脊的灰尘,回到外间,坐到罗塞尔对面,淡淡道世的所有规则与秩序都拦不住一位黑皇帝,但我想这并不是你在此地放浪形骸的理由,亚伯拉罕家族驻地虽然在因蒂斯境内,但严格意义上,我等并不是你的子民。"
罗塞尔收回他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坐直身子,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真的是个第四纪人?我觉得你古板得像个第五纪早期的鲁恩人!"
事实上,我从不循规蹈矩,"只信仰自己的天使之王戴上手套,小心地翻开泛黄的内页只是单纯看不惯你。"
于是罗塞尔摆了摆手,又心安理得地瘫了回去又不是金镑,不需要人人都喜欢我。"
我很高兴你在这方面有着充分的自知之明,所以,你到底来做什么?"
我又和博诺瓦吵了一架,贝尔纳黛还是不肯回来……"罗塞尔百年如一日地沮丧着。
门先生挑了挑眉我直言,从你复活之后到现在,这样的话我已经听了不下五十遍。下次记得找一个好一点的借口,不然我会直接把你放逐到你的财政大臣面前,让他给你念一念因蒂斯一年的账单。"
罗塞尔沉默了片刻,扯了扯嘴角…夏尔死了。"
伯特利停下了翻页的动作,抬眼看向有些颓废的罗塞尔…抱歉。"
不必抱歉,我来找你就是想听点别的,"罗塞尔的手臂挡在自己眼前,伯特利看不见他的眼神,也无法从他平静的语气里听出别的什么,罗塞尔只是缓慢而又低沉地说道留在中序列,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步入永恒的长眠,也是他自己的决定……博诺瓦不会在他兄长的葬礼上和我吵架,贝尔纳黛也从五海上千里迢迢地赶了回来,他们都是好孩子、都是我的好孩子。"
我的夏尔,他拒绝了继续往上晋升,拒绝了半人半神的称号,拒绝了冰冷而疯狂的神性,他成婚生子,虽然和我一样风流成性,但家庭还算美满……我想,这是他的懦弱,也是他的勇气。"罗塞尔躺在沙发上,似乎只是需要一个听众,他继续呓语般地说道现在得承认,查拉图那个家伙说得不错,死亡是不可避免的结局,但这也许是一件好事。"
……但我很不习惯。"
伯特利没有说话。按照神秘学的思维惯性,他现在应该提醒罗塞尔去稳固他的锚,毕竟直系血亲能够提供的锚是非常重要的,现在夏尔死了,罗塞尔就相当于失去了一个重要的锚点,这会滋长他的神性与疯狂。
但伯特利毕竟不是天生的神话生物,在神秘学之前,属于人类的思维模式主宰了他很长一段时间。于是这位亚伯拉罕的家主静静地看了罗塞尔片刻,像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慢慢道r>
我曾经也很不习惯。"
我的孩子里,也有一部分没能走到高序列。或是死于意外,或是自然老去,我看着他们从年轻到老迈,从活力到沧桑,从低序列到中序列……他们有的和我一样,千百年如一日地痴迷着遥远而璀璨的星空,有的乐于在大陆的每一个角落穿梭游走,记录不同地区的风土民情,有的沉迷与和编写书籍,有的喜欢缠着我问东问西。"
我的双眼见证他们的终末,或归于尘土,或埋藏永夜,或以另一种方式陪伴着往日的亲人、游走世间。他们的灵魂如同我所钟爱的宝石,不同的是形状、颜色与质地,相同的是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我存活于世上千年,没有资格告诉你是否应该习惯,我只说我自己。或许随着时间的流逝,你会越来越多地见证身边人的老去和死亡,或许你会慢慢习惯这种感觉,从而淡然,从而默然以对,但永远不要忘记你今日为生死而产生的动容,这也许是你的孩子唯一能够留给你、留给一位神灵的东西。"
伯特利合上淡黄硬纸封面的书籍,带着手套的十指交扣合拢,凸肚窗斜射进温暖的日光,映出书房空气中淡淡的尘埃,晕染开了他端坐的身影,连声音也飘渺起来。
罗塞尔·古斯塔夫,年轻是你的资本,也是你的不幸。"
登临神位不足两百年的黑皇帝躺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仿佛僵硬已久的塑像。
……谢谢。"
这只是年长者的些许经验之谈,并不算珍贵,你如果活得像我一样久又侥幸没有陨落,你的感慨不会比我少。"
我感谢的是你没有一上来就和我提锚点,我现在听不得这个。"罗塞尔苦笑。
伯特利顿了顿,道只是在践行人文主义关怀,但是,锚点是你必须关注的问题。"
我知道……"罗塞尔又闭上了眼睛我走上这条路,就注定了我未来的所有抉择。"
既然没有后悔,就不必要一再重申。"
罗塞尔撇撇嘴可真是冷酷。"
伯特利冷酷地说道就谢谢你的夸奖,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要送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