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几上被人摆上了一杯茶棕色的液体，切得乱七八糟的柠檬片和冻得不完全透明的冰块悬浮在其中，些许没有完全融化的糖和疑似薄荷茎干的小型块状物沉在最底部——一杯刚刚做好不久的甜冰茶。

伯特利把杯子塞给科博特，祂捧在手里准备喝的时候，才看到这些堪称糟糕的细节。

这位旧日这样说道：“……不要这样切柠檬片，冰块要用热水冻，薄荷只要叶子，放不下的糖可以扭曲水的溶解度，罗塞尔。”

眼巴巴看着祂的罗塞尔一脸“你怎么知道是我做的”，然后他怪不好意思地侧过头咳嗽了两声，辩解道：“你管我柠檬片怎么切的，冰块怎么冻的，能喝不就行了吗，我的天赋技能点又没有点在厨艺上……”他越说越小声，在看到科博特微微低头啜饮的时候更是连声音都没了。

“谢谢你。”科博特轻声道。

“一杯茶而已，有什么好谢的。”罗塞尔抬手揉了一把科博特的脑袋。

说完，他岔开两条长腿，摸了一个抱枕塞在腰下，往沙发上一靠，又是一副科博特熟悉的吊儿郎当的模样。

“虽然你在因蒂斯呆了百来年，但都是睡过去的，一醒过来就跑到了鲁恩，”罗塞尔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所以按照道理来讲，我似乎没有和你讲过关于我家小孩的事情，唔，你想听一听吗？”

“贝尔纳黛、夏尔和博诺瓦？”

罗塞尔摆摆手：“明面上的资料伯特利肯定都塞给你了，我指的是他们小时候的事情，你愿不愿意听一听？”

科博特低头看了眼手中喝了一半的甜冰茶，点了点头：“好。”

“贝尔纳黛是我的长女，哈哈哈，伯特利应该和你说起过她，当年我疯得太厉害把她气走了，她一气之下就跑到五海上去当海盗，还组建了一个‘要素黎明’——嘿，专门和摩斯苦修会对着干！我知道的时候是有开心又苦恼，她这么有能力我当然很高兴，要知道，我当年可是想过让因蒂斯出个女执政官的，至于苦恼……大概我把她气得太狠了，除了复活之后，她这么多年也没回来看过我几次。”

罗塞尔摇头晃脑：“不过我的贝贝小时候可乖啦，可爱又善良，爱护弟弟，崇拜爸爸，心疼妈妈，说她是人间小天使我都信——说起来她好像真的已经是天使了。”

“我的次子夏尔，他刚刚去世不久。”说到这里罗塞尔停顿了一下：“他的序列不高，所以我更喜欢把他当成普通人，他在非凡道路上的天赋不算好，过完了一个普通人的一生，最后奔向注定的死亡……当然，这是件好事。他在性格上有些像我，但我当时基本没空照顾孩子，都是贝尔纳黛在帮着玛蒂尔达带他，不过帮他办婚礼的时候我非常开心，现在也是，毕竟他的姐姐和弟弟直到今天也没找到对象。”

他撇了撇嘴：“博诺瓦我是不指望了，但我的贝贝如果有对象……”他想象了一下，表情就有些不受控制。

“……至于我的幼子，博诺瓦，”罗塞尔叹了一口气：“我直到现在也无法理解蒸汽那家伙的脑回路——不，祂那玩意儿哪儿叫什么脑回路，我看分明是集成电路板和cpu，还是老化短路的那种！我不想看见祂，否则我不保证我下次不会一个冲动上去把祂给整个拆开卸下来，看看里面究竟踏马是什么糟心玩意儿！”罗塞尔抓狂地扯了扯自己的头发：“……当然，这其中也有我的原因，如果我没有让他一出生就是序列五的‘星术师’，或许他就能有更多的时间去当一个‘人’，而不是一个‘天使’。”

“他晋升半神之前，和普通的小孩子没什么区别……但是他晋升的时候太年轻了，年轻到来不及留下多少人性。”

“……但是不管怎样，他们都是我的孩子。”

科博特手里的甜冰茶见了底，祂木木樗樗地看着仰躺在沙发上的罗塞尔。

“我大概没有和你讲起过，”这次开口的是伯特利：“我最小的女儿名叫赫尔米娅。”

“她的名字来自那位第二纪的神秘学大师赫密斯，就像她的名字一样，赫尔米娅在非凡道路上很有天赋，对于语言学也有独特的兴趣——亚伯拉罕们的兴趣有的并不完全受我影响，它们稀奇古怪。她很安静，也很喜欢我，她最像我的地方可能就是对于往我身上戴饰品这一点了。”门先生说着，微微笑起来，然后慢慢道：“……如果她现在还活着，我想她会很喜欢你的，科博特——毕竟她也非常喜欢漂亮的人和物，她当年看上的那个塔玛拉家的孩子，就是当时最好看的那一个。”

“她成为了一位圣者，活了几百年才离开，但我当时在星空，没能亲自去送她。”

“……对不起。”科博特低下头。

“这和你无关。”伯特利轻轻摸了摸科博特的头。

“也许，你可以试试从我和罗塞尔的叙述里寻找和体会一些东西……我想，他们也不愿意你想起来的有关他们的部分，除了悲伤就是痛苦。”

伯特利戴着手套的手，轻轻点在科博特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