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海和尚还是如初，带着他的吉量马，只是这一次，来晚了一点，不然便不是这般局面了。看了看身首异处的廖不凡，再是双目血红的百门，千海和尚已到嘴边的话语便又咽了回去。

那极光引子还在百门身体里反噬着，是要耗尽他的所有。

黄兄一瘸一瘸着走来，娴熟在旁，眼里眺向的远方，也是一片长林。

百门落下眼眶，便是了千海身上一道暗红的血迹，如此，他不免几分明了千海和尚今日为何会晚来一步。

“来得的路上，遇了几个歹人，拦了路数，这血便是他们的。”

千海和尚说得轻描淡写，可百门知道，一向儒雅的千海，能血染裟衣，定是遇着万般不测了，不然也不会晚了那一步。而百门不知的是，身后几里外的长林处，近百来人横七竖八的横躺着一片狼藉，是廖不凡派来拦阻千海和尚的，只是全都躺在了长林里。

这一切，全在廖不凡的如意算盘里，只是没料到，拦了千海和尚，即也是拦了自己的命数。

而千海和尚话语落下，百门便又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千海见此，急急来扶，恨恨而语：“你又何须如此。”

百门却不说话，只凝眸逼着那引子，沿着血脉一路至指尖，再一个咬牙，引子便化作一粒光点涌出指尖，在他掌心顽皮。

所幸的是，百门是九死一生里幸运的那一个。百门此刻，已是苍白如纸，然后在那苍白里牵起一抹笑容，却是悲伤涌来，他终究是救不了琉璃。

“冤冤相报何时了，不问恩仇，不枉世事，不是更好吗？”

千海柔声如此说来。

曾经，师父也曾这般与百门说过，而直至今日自己也是如此过着，可是，这么久以来的不问恩仇，换来的却是这般的结局，琉璃她不该是这样的结局的。

百门稳下身来，撕下自己一块衣物，轻轻蹲下，包住黄兄受伤的腿，然后说道：“待我好好照顾它。”

说完，百门便是起身离开，眼里已是了不留退路。百门知道，此去不知生死几何，再不能让黄兄也深陷其中。只是他才走没几步，黄兄便一瘸一瘸着跟了上来，如初在旁。

“她只是个妖，怎值你如此！”

身后里，传来千海和尚这般肺腑，直顿住了百门的步数，顷刻间，一段段往事浮来，曾经自己也如此这般话语问过白依，白依曾说，人分好坏，妖又何尝不是如此。以前百门不甚理解，只知妖就是妖，谈何可言。如今，竟是如出一辙的轮到自己，此刻也是终于懂了白依那日的悲伤，百门可曾是她最信任的人，可在最难的时候，他却未能信她，那时，她的心定是凉透了吧，一如现在的自己。

百门轻轻的笑，满是自嘲，便是又要夺路而去，然而，千海和尚再次的话语，再断了百门的去路。

“你若白化，便是也与我势不两立了。”

这一语，犹如拔雾见日，所有的顿时都在眼前清晰明了，白依果真如传言一般落在千海和尚的手里。而如此，百门便也落在了两难的境地，握紧的拳头又悄然松下，反反复复着一路不语。

不见月光，夜色如墨。

“如果真是那般，你大可不必留情。”

冷风崛地而起，百门再次步履毅然，与黄兄一起渐行渐远在这无声夜色里，渐行渐远在千海和尚深不见底的眼眶里，原地就只剩了这般决绝的话语还在回荡。

而似乎，能如此决绝的，也就只有这话语了。

待百门彻底消失在眼底，千海和尚才轻轻一抹苦笑，是在无奈百门的毅然决然。而在与此同时，千海和尚指尖舞弄，口中亦念念有词，随后一道极光便自天际边袭来，直落脚下，也是一场如梦令，是给琉璃来世的如梦令。

“我答应你，会好好照顾她的。”

话语萧然落下，千海和尚也是毅然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