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得如同一块幕布,尸魂谷刑房外的火把却将夜烫出了一个洞,没有一丝风,空气中凝固着尸魂谷特有的潮湿、阴冷与霉气。
云安这时候才明白,他第一次进的那座树屋是李刕的寝室,方才把守那么严密,可现在才意识到已经晚了,他被逼进角落中,身边虎视眈眈地围着以尸魂谷大长老为首的众弟子。
大长老话不多说,灌足了真气内力的一鞭直取云安心肺。这一鞭朴实无华,甚至毫无招式可言,可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它平实的一鞭在这座小小的树屋内,威力无穷地于无形中掀起一道飓风,让刑房内所有的器具晃动震颤不止。
云安抿紧唇,排山倒海的真气内力逼得他无处可逃,只得持剑硬接。
他的手微微抬起,左手收于身侧,右手灌入内力,虽是被迫,却也无所畏惧,迎向长鞭。
大长老咧开青紫的唇,露出个讥诮的笑容。纵然云安年少成名,近些年在江湖中又声名鹊起,但说到底,是云氏之后为他的名声加持不少,单论实力,在他面前,云安嫩得不够看。到了生死关头,云安依然看不清形势,竟不使出全力来接,是想着攒下力气反击么?当真可笑,这一鞭下去,定会抽得他五脏六腑移位,经脉受损,再站不起来。
果然如他所料,云安的剑刃一碰到他的长鞭,登时被缠住,再进不得分毫。但他的剑气却消弭不少长鞭中蕴含的真气,令长鞭的攻势顿消。
虽然云安被禁锢住,不得动弹,但他能接下这一鞭,甚至能化解真气,足见其内力深厚,小小年纪得如斯修为,连大长老也不得不真心称赞:“倒是有些能耐!”
不等大长老收起笑容,却见云安的一直敛在身旁的左手忽然扬起,大长老脸色一变,忙变招阻挡,而瞬息间,云安令人眼花缭乱的掌式翻飞,众人甚至看不清他的身影,只余道道残影,如一道锋利的黑色闪电,穿过众人,轻易破开大长老的内力之围。
大长老大惊失色,从没想过云安的修为实力竟以致这种深度,一晃神间,云安的一掌已经风驰电掣地逼向他,掌式未到,霸道的掌风已经让大长老小步向后挪动了一下。
在云安深厚的内力压下来,当真似苍穹塌陷,天河倒灌,大长老有心想接,却因心中忽然而起的发慌而动弹不能。但掌风至头颅时,求生的本能还是让他惶急地而狼狈地避开。大长老匆匆扫了一眼围观众人,见众人脸上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他登时觉得颜面无存,竟被一个江湖小辈逼至如此地步,不由大怒,刚刚只是托大,小瞧了这小子,接下去,他定不会手下留情。这么一想,手中长鞭便如毒蛇出洞般更迅猛凌厉起来。
李刕右手绞住逆魂鞭,漫不经心地欣赏他二人过招,见大长老居然体力难以为继,其余弟子上前助阵,他抬手阻了一阻,同时玩味道:“有点意思。”
云安转守为攻,攻势越来越猛越来越急,大长老且战且退,竟反被他逼向角落,眼瞧着大长老脸色灰败,而云安从始至终不见半点疲态,甚至身姿翩然利落,如闲庭信步般从容不迫,眷秀白皙的面容上无悲无喜。将大长老逼得退无可退之际,云安最后一式剑招直取大长老命脉。
大长老再无力接招,脸也不要了,当即喊道:“谷主!救我!”
“没用的东西。”李刕丢下这句,逆魂鞭横扫而过。
云安脸色微变,忙收剑回挡,但他匆忙运气护住自己的内力,在李刕深不可测的修为面前,如同纸糊一般,他的防守轻易被粉碎,沉重的一鞭重重抽在他的胸前,身体不受控制地摔了出去,后背重重撞在墙上,整个树屋连同参天大树甚至天地,都在颤动。这一刻,云安只觉得全身如同被千钧重石碾过,他甚至听见体内骨头崩裂的声响,身体似乎不是自己的,神魂已经飘离在外,眼前都变得模糊,他半倒在地上,喘了一口气,眼前才恢复清明,他撑着剑,挣扎着从地上支起身体,然而刚站起身,喉头一阵腥,猛地呛出一口血,又摔了回去。
李刕缓步踱到他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见云安撑在地上的手掌与骨节分明的五指,他的足尖踩了上去,甚至恶劣地用力碾磨。
云安眉头微蹙,却一声未吭。
李刕欣赏着他的神色,未见到应有的反应,不禁有些扫兴。他蹲下身,视线与云安齐平:“很硬气是么?”
云安垂首,沉默。李刕捏住他的下颌,迫使他直视自己,阴森森道:“宋叁那么宝贝你,老夫若是毁了你,他岂不是要发疯?”
提及宋叁,云安的神色终于有一丝松动:“我与他再无关系,你少做无谓打算。”
李刕道:“再无关系?那你为了他闯我尸魂谷?”像是想到什么有趣之事,他桀桀笑了一阵,方爱惜不已地揉捏着云安的下颌,“我等你可是等了很久了。”
云安厌恶地扭开脸。李刕却不再多说,起身离去。
众弟子呼呼喝喝地围过来,架起云安,将他投进一间牢室内。
待众人都走后,云安倚着墙,正欲调戏运气,然而肺腑处一阵钝痛,让他又喷出一口血。
到了这刻,他才意识到自己伤的有多重,气脉运行不畅,几乎连剑都无力举起。
云安抬头望向窗外,没料到李刕会出现在南疆,他恐怕逃不出去了。
这倒无所谓,他可惜的是,早知如此,在顺鑫苑时他应该多亲宋叁一口的。
云安愣愣发了会呆,本要再琢磨李刕是什么意思,结果因伤势过重,不小心昏睡了过去。
但很快,他就懂了。
翌日清晨,木门被打开,云安被两人拖出了牢房。
兜兜转转绕了几地,在另一处树屋前停下,不等云安反应,便被人推了进去。
屋内没有窗,很黑,弥漫着一种古怪的气息,云安抬起头,在屋内最上首,望见了一身黑袍,将脸孔都藏在帷帽下的李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