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坤仪已听过太多这话，她微微不满，语气却隐有撒娇。在长安那位皇后哄得更诱人，说她有一片山河作冠，这种话，听听就罢。

“不是哄你。”沈青昭无奈道，“因我已经看到，你成为那种人后，就会找到我。”

“找到？”

“你总会有一天找到我。”

她说时轻巧，可卫坤仪来不及计较，她冰释前嫌：“您下一次何时到来？两年？四年？可也是在这风雪中？”

“那得看……你何时成为那种人。”

沈青昭忽感胸口一闷，财神裂转动，有股力量在无形拉扯，看来他们已开始招魂。

“我得……走了。”沈青昭眼神慌乱，她心神不定了，卫坤仪不留，也许早知无可挽回，但在沈青昭走出几步后道：“姐姐。”

“还有何事？”

“至少在走前，让我看一眼您。”

她祈怜着，像在清水内掺一把灰，道：“背影就好。”

连这点都已不敢奢求。

沈青昭一时沉默，本该回绝却难以开口，只一个背影……有何不可？

招魂令脚底变轻，一切尽早。

卫坤仪见沈青昭久不说，还以为被拒，她眼中黯然失色，就在此间沈青昭夹出一纸符，灵力波涌，元神现身——卫坤仪被钉在原地，墨绿下裙，浅碧上披，白腰绸，一头美发，杏黄花仿佛在墨潭间影影绰绰晕染点开。

她和……那天一样。

卫坤仪脸轻红，还未回过神来，沈青昭直接转头，她心脏骤停，眸子数不清漾起微光——可一刹，就发现对方戴得面具。

她稍稍平静。

原来沈青昭方才取出符纸是为了这个。

“这就是我的样子，随便看看，别……记得太清楚啊。”沈青昭别别扭扭，若非戴着面具，她一直看地不敢对视的害羞模样就暴露无遗，“别问为何，反正就是……不许你记得太清楚，就，就记得我对你好行了……我对你够好吧？好就行了，那个，应该没欺负过你吧？”

“嗯……”卫坤仪轻闷，她几欲失声。

“好了，我……我该走了。”沈青昭转头，朝着雪峰上走，背后一声传来：“姐姐——”

她忍不住大迈步子，别停别停！

再停就回不了头！

“不管是两年还是十年，”卫坤仪忽生一种念头，她的神女姐姐不会再回来了，所以定了定神，道：“我都可以一直……在这风雪中等您。”

她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一人低声，还以为沈青昭听不见，哪知最后一字落下，那个人步子就戛然而止——她身影飘动，在摇摆，模糊，消失。卫坤仪并不明白那是招魂的力量在撕扯，她只知道，神女姐姐的步伐已近不稳。“期姑娘。”沈青昭再也没忍住，她转过头，张开双手，“让我抱抱你——”

抱？

卫坤仪一提步。

她连为何如此都未反应过来，沈青昭只这一声，可真奇怪，就让她先一步追随内心。

沈青昭的脸藏在面具下。

招魂仪式开始，在财神裂内一个遥远声音响起，俩人听不见的那一边，李昆仑数着：“一。”

“二——”

卫坤仪才刚刚接近到沈青昭。

“三——”

还未抓到一片衣角，沈青昭就开始消失，“别……”卫坤仪一时掉下眼泪，她从未体会这感觉，脸上平静，毫无隐忍，却一刹泪流满面。她有预感，神女姐姐这回不仅不会回来，还将永远消失在这个世间，去一个……她这辈子都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沈青昭整个人都化成碎光，从脚到背，无处不被头顶上的幻境拉扯回去。

忽然间，她的面具先一步消失，露出清晰泪痕。

卫坤仪在这一刹看清了沈青昭的脸——

“别走。”

她抓不到她，最后只得硬生生跌倒在地。

“姐姐……姐姐……”小女孩在雪地上蜷缩，她止不住哭。

就这一眼，她值得拿后半辈子铭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