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坤仪回身，她手指上，满是竹身落灰。“秦宗主，来过。”
“这……那她岂不有早知财神裂之嫌？可琴曲不治尸，反倒让其暴躁不安，稍微一查即找破绽，我都能找，江家被掘了祖坟，正气头上，发疯似的怎能不查？秦宗主就不怕栽赃失败？”
“换一个。”
卫坤仪道出这三字，李昆仑握紧剑，在峥嵘老林前，她对沈青昭，一字一顿道：“栽赃不成，那就换一个。”
大师兄放下玉笛，他看着山外，满面惆怅。
江家坟毁，李昆仑作逃。
他自宴起一直守门，取出翠笛，也不知吹得多久。在冰川时，大师兄也常如此，此趟寻龙若带一笛也算轻便，如今，他心烦意乱，担忧起江家前景，不禁以曲纾解。
“良曲。”江风媚在背后忽道，大师兄一侧头，忙慌中抱拳：“江门主……”
说罢他脸色一僵，玉笛持前，想收，却早已迟了。这番拿也不是，藏也不是，犹是尴尬。
江风媚道：“罢了，我知你并非偷享清闲，继续吹曲，我也略得慰籍。”
大师兄收笛别腰：“定下不再犯……”
江风媚复罢手，她知他素来借乐寄情，去神骨之地这一路，雪山本寂闷，他常在夜下吹笛，她听不见反倒不习惯。
都去过龙坟。
都在宗门待得多年，是老熟人……她不得再为李昆仑，行贸然冲动之事。
“江门主。”
秦怜月立在前阶，江风媚只道：“且等片刻。”她这般说，是见几个受伤婢女被人扶来，大师兄方抬头，有俩人半福身，她们虎口逃生后在寻找恩人。
其中有一个婢女怯声，她面带明光，问道：“不知……救我的那位傀儡师，她可也回来了？”
“傀儡师？”
“是，那一位用傀儡术的姑娘。”
“绿衣？”
“对……对，就是她！她救奴婢一命，血尸扑来，黑廊无门，奴婢正端茶进来，吓了好一大跳，逃一个，又来俩，奴婢灵根浑然不通，差些就丢掉大命！若不是……那姑娘出现，立在犀照殿顶上，她一线牵来，尘土飞扬，走尸都成了傀儡。奴婢如今缓过来，想谢礼于她，却发现……她似乎不曾回来。”
“她非傀儡师。”大师兄笑道，他眉角温润，“那是符术。”
一种极为厉害之术，出自李昆仑之手，江家。
他们曾是自己人。
婢女茫然，他为何在笑？江风媚听不惯，她微妙皱眉，此人虽不常语，但凭他沉默可知，他敬畏李昆仑，更对沈青昭和善。若不提也罢，可一背身就别有态度……江风媚管不得他人所想，她甩袖，悻悻上阶。
“江门主。”
秦怜月在上，江风媚踏阶道：“秦宗主，你来正好。”
“请。”
“那曲子，到底怎一回事？”她挑眉。
秦怜月端拿一把琵琶，听此话后，不由偏斜，道：“此乃新曲，不为人知。”
“是，镇魂乃前宗主所出，他走后，数稿遗落。”江风媚道，“可赴宴前，你们连曲成不成都弄错，秦宗主，这一点，似乎怎说都过不去？”
江家祖坟被掘！
传出去，当着这么多宗主的脸，他们怎挂得住面子？
秦家必须给她一个交代。
“人无一失。”秦怜月道。
“你是真失手，还是假失手？”
“此事，为我之过。”秦怜月看着她，一切平淡，“择日呈证。”
“我只等十天。”江风媚一走而过，她背后，听闻百声脚步，秦家人纷随宗主离去，各个怫然走快，仿佛不忍污蔑。
秦家，有段曾被仇敌杀得一蹶不振的历史。他们以琴会友，高山流水，却居来饿虎豺狼。
再忍一次？
“江家无稽之言，这怀疑……未免也太过伤人。”
秦怜月听后，只命弟子避议他人。她风骨有姿，不消一眼，仅停步，无不心知肚明。各个逐一闭嘴。
“怒令色陋，不评是非。”秦怜月道，继续朝前而去。她正前方延绵巍峨竹山，有火升天，忽明忽灭，江家人还在烧尸。那女子盲眼，倒也能在一束绸缎下感闻赤红，她想起老事。
前宗主还在时，他年轻失聪，同自己那般，一个听不见，一个看不到。可与她不同，他遭受前所未有打击，萎靡不振，闭门数月久久不出。于是，她拿一曲新谱，推门道：“此曲送你。”前宗主难以接受，他闭上眼，在声凄绝望中道：“给我有何用，我坏的不是别的……是耳，我的……双耳。”
“拿着。”秦怜月当年道，她递出去时，面无表情：“就当你所谱。”
“什么？”
“此事莫为外传，包括你，听不见一事。”
过去遮遮掩掩。
如今，走在望月台，秦怜月停下来，她立在一个方向，正对阒州。
再也无人同她抢曲。
她所有琴曲，都将冠姓名。
“秦宗主想……想陷害大师兄？”
沈青昭听得惊愕。
卫坤仪道：“是原本想。”
“若我师父不来，退一步，曲也可栽赃于他？”
“是。”
“那……你们是何时发现的？”
“进财神裂前。”
沈青昭满头雾水，她俩竟早就发现了？这时李昆仑道：“巧了，我也是，每逢他半夜吹笛，我疑他在传递情报，必弹琴作扰。”
什么？
沈青昭隐隐记起何事，她脸色一晦，道：“以琴声相扰……等等，原来您那夜，是为着这个才弹假琴？”
李昆仑瞥她一眼，修长手指一抚长剑，既无剑茧，也无琴痕。
她挑柳眉：“我李昆仑，背后金玉如藏山，请天下第一琴师就是，何必亲自动手？”
“……也是，您不像风雅弹琴之士。”
“好，你以后不会分到它。”
“眼下，将那些碎瓷交由复原师。”卫坤仪起身道，她们得去扶风郡，再寻封家。
“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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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时间表
前朝寻山（？年）：卫坤仪。
边关龙影（20年前）：李昆仑，秦怜月。
阒州妖祸（3年前）：沈青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