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平汉沉沉地吐了口气，双手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眼神空洞，好像在沉思，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言鼎没去打扰他，只是安静地坐在对面看着。

刘平汉突然两眼一闭，两滴泪水从脸颊缓缓滑落。

言鼎重重地咽了口唾沫，明明知道他内心痛苦，却不知该用什么话去安慰。

“姓史的不是人。”刘平汉终于睁开了眼，语气仍然跟之前那样平和，“我在很多年前开始做生意，借着改革开放的春风赚了点钱，也算事业小有成就，虽然算不上很有钱，但已经有了上百万资产。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我和唯一的妹妹相依为命长大，经历过很多磨难，所以我很疼爱这个妹妹。那时候，史光柱是个教书的，他和我妹妹不知道怎么认识的，两人恋爱后，后来就辞职跟我做生意。可惜我瞎了眼，一直没看清楚那个王八蛋的真面目，他娶了我妹妹后，表面假装继续跟我干，却暗地里做尽坏事，不仅偷挖公司资产，转移财产，还乱搞女人，只可怜了我妹妹，坏了他孩子后遭到毒打流了产……”

言鼎感觉心脏像被紧紧捏住似的，都快喘不过气。

“我去找史光柱，跟他谈话，希望他可以收敛，却没想他仗着自己有了公司，翅膀硬了，所以跟我不把我放在眼里，竟然当着我的面打我妹妹，我忍无可忍，于是打算找一些朋友教训他……”刘平汉揉了揉被泪光浸湿的双眼，“我当时太冲动，没想到正中了他的下怀。妹妹知道我出事后，来看过我一次，后来就再也没来过……”

“你妹妹她怎么了？”言鼎预感结局不妙。

“妹妹忍受不了他的折磨，最后走上了绝路，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刘平汉的声音像从地下传出来的，言鼎紧握的双拳不自主的颤抖着，要是史光柱此时站在面前，他肯定会忍不住一拳打过去。

刘平汉靠在椅子上，双眼望着楼顶的天花板，那种哀怨的表情，实在令人痛惜。

探监的时间很快过去，言鼎不得不离开，听刘平汉讲述了关于史光柱的那么多事，嗓子里有点干涩，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他用力地点了点头，说：“您放心，我答应您的事一定会尽力去做到。”

言鼎走出监狱时，心情十分压抑，很久都没说一句话。

“怎么了，被拒绝受打击了，还是被他的说辞给感动了？”童敏敏问，言鼎叹息道：“要不是亲耳听见刘平汉告诉我这些，真不敢相信世界上还有这么坏的人。”

“你是说史光柱？”她问，他点头道：“一个外表如此光鲜的人，没想到内心却是如此肮脏、龌龊。我刚才在听刘平汉讲述那些事情的时候，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一个正常人怎么可以做出那么多缺德事，而且还是对自己的亲人。”

童敏敏看了他一眼，喃喃地说：“其实每个人内心都有黑暗的一面，有句话叫左手天使，右手魔鬼，像史光柱那样见利忘义的小人，一旦被恶魔掌控内心，他的行为也会被恶魔控制，所以做出来的事一定会很龌龊。”

言鼎叹息道：“关键是他害的人是他的妻子，还有曾经提携他，对他有恩的人。”

“这个更不难解释，因为能够伤害到自己的人，往往是跟自己最亲近的人。”童敏敏说完这话，眼睛看向了别处，言鼎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偷偷地看了她一眼，正想说什么，她又道：“好了，你让我帮的忙我已经帮了，如果没别的事，那就……”

“敏敏！”言鼎抢白道，“有空一起吃晚饭吗？”

童敏敏沉吟了片刻，道：“有什么事咱们边走边说，不一定非要一块儿吃晚饭吧。”

“不，不是！”言鼎有点口吃，“其实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想请你吃饭，我们不也很久没好好说话了。”

“你现在变得可真健忘。”童敏敏笑了笑，“几天前，你、我，还有磊子，咱们不是刚刚聚过？”

“那不一样，那会儿不是仨吗？”言鼎极力想说服她，“有些话当时没好说，所以……反正马上就到下班时间，你也是要吃饭的，上车吧。”

童敏敏没再拒绝，只是笑着说：“我要吃大餐，可别心疼钱。”

“只要地球上能用钱买到的东西，甭管什么，只要你开口，我随便……”言鼎话未说完便被童敏敏打断：“你就吹吧。”

言鼎深情地看了她一眼，笑嘻嘻地说：“一点点啦，不过也不全是，换句话说，如果你遇到麻烦，需要帮助，尽管开口，就算是舍了我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童敏敏微微笑了笑，没接他的话。

言鼎的心情很快就从刘平汉转移到了童敏敏，他举起酒杯，郑重其事地说：“这杯酒，其实早该敬你，只是迟到了很久，我……”

“你想说什么呢？什么迟到了很久？”童敏敏的面容在烛光的映照下依然显得那么可人，言鼎思忖了片刻，接着说：“对不起，当年我不辞而别，突然离开了你，我没有哪天不后悔的，很多次都想回来找你，但就是不敢，鼓不起勇气……”

童敏敏的眼神也立即变得深邃起来，但没言语。

言鼎感觉自己胸膛里有一股巨大的气流在涌动，他按住心脏的位置，凝重地说：“现在想来，那时候的我太固执了，太小气了，根本就不是个男人，我丢下你，把你一个人留在北城，我知道自己不对，可是我……那时候也是没办法，公安局要拿我开刀，我只能走，我又担心你不让我走，所以就只能偷偷地走。你知道吗？当我知道你结婚的消息时，我虽然很想祝福你，但我实在是无法摆出一副大度的样子……”

“既然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你现在说这些，不觉得有点晚了吗？”童敏敏突然问，言鼎痛苦的摇头道：“我明白，也知道，我不求你的原谅，只是想让你明白，我偷偷地离开你，不是因为不爱你了，而是不忍心跟你当面告别。”

“你偷偷地走，就忍心吗？你知不知道，你走之后，我到处找人打探你的消息，凡是你认识的，我挨个去问，本来还以为你会突然就回来的……后来我绝望了，心力交瘁，也不想再问，不想再等。”童敏敏幽幽地说，继而又挤出一丝笑容，“算了，我只想开开心心的吃顿饭，不开心的事就别提了吧。”

言鼎一口喝干了杯中酒，虽然只有一杯，却已经醉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