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现实总是如此残酷,在不经意间会把你的身体和灵魂剥离开来。
言鼎遭遇了人生中最重大的创伤,不,应该说是打击,那个美丽的女孩,那个曾一心要做他新娘的女孩,却为了救他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噩梦无止境的侵蚀着他,每天晚上都无法入睡,好不容易强迫自己闭上眼,却又被噩梦惊醒,每次醒来时都是大汗淋漓,每次睁开眼时,都以为自己身在另外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多希望可以遇见她。
“你这是干什么,还像个当过兵的男人吗?”王志来到他的住处,面对着满屋的狼藉,还有令人作呕的酒精味,本不忍心骂人,但实在忍不住,一把把他从床上提起来,拳头差点落下。
言鼎醉得不轻,却情愿自己永远沉浸其中不再醒来。
王志理解一个男人遇到这种事肯定不会好过,但他不能让这个男人继续沉沦,更不能让其自生自灭,自我毁灭。
“你不是想喝吗?好,我陪你。”王志拿起酒瓶,咕噜咕噜地喝下几口,言鼎的表情稍稍有所知觉,但是充满了无奈,还有那种极度的卑微。
王志把酒瓶递到他面前,说:“继续喝吧,不够的话我再下去买。”
言鼎看着酒瓶发呆,突然嚎啕大哭。
王志轻轻的叹息了一声,明白这个男人已经被自己唤醒,所以无需太多安慰的话,只说道:“局里还有很多案子等着破,赶紧收拾一下回去吧。”
言鼎没动,王志皱着眉头说:“怎么,我现在说话不管用了?”
“周末啊!”言鼎苦笑道,王志这才讪笑道:“哟,瞧我把这茬给忘了,也好,你就好好的休息两天,下周一我可不想再看到你要死不活的样子,一个大男人,不能总活在过去的阴影里,接下来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言鼎脸色铁青,愤然道:“我一定要亲手抓到杀人凶手!”
“这就对了,这才像个真正的男人!”王志拍了拍他的肩,“振作起来,像个军人一样去战斗,不能让秦晓的血白流!”
王志走后,言鼎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仰望着灰色的天花板,脑袋里不断闪现着秦晓的面孔,突然鼻子一酸,泪水又流进了心底。
外面传来敲门声,红着眼睛的言鼎开门一看,只见身着便装的童敏敏安静地站在门口,他微微愣了一下,还没来得急开口,她却先说:“愣着干什么,赶紧跟我走!”
他站在门口没移动脚步,她催促道:“赶紧啦,有大案子!”
言鼎无法拒绝,跟她上了车,她慢悠悠开车的样子却根本不像有案子发生,他貌似已经猜到她的心思,淡淡地说:“你不用安慰我,我没事了!”
“谁说要安慰你了,我还想找人安慰呢!”她说,他看了她一眼,疑惑地问:“那你找我出来干什么?”
“你一个人在房里呆了好几天,就不烦吗?”她道,“刚好周末,我也一个人,没地方去,也没什么朋友,只能约你出来陪我。”
言鼎心里一热,却说:“我这个状态不适合陪你散心吧。”
“你的状态不错呀,挺好的!”童敏敏笑道,又愧疚地说,“其实这件事我也有责任,如果不是我偏偏选在那天晚上请你吃饭,你就不会那么晚回去,秦晓也就不会……”
言鼎听了这话,心里反而五味俱全,喃喃地说:“都过去了,别说了!”
“我也不想再谈这件事,是你非得逼我!”童敏敏俏皮地说,希望气氛不再那么沉闷,“唉,城里的空气太糟糕了,陪我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吧,顺便放松放松紧绷的神经。”
她所说的呼吸新鲜空气的地方,是位于城郊的一片荒野地,还有一个池塘,周围绿油油的,非常赏心悦目。
言鼎极目远眺,果然心情放宽了许多。
“很久没来这儿了,你不觉得空气很好,心情也瞬间变得很舒服吗?”童敏敏说,言鼎也感觉到了,长长地吐了口气,感激地说:“谢谢你!”
她笑道:“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她突然说:“其实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他不知道在这个时候还有什么消息对自己来说是好的,但仍然作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已经有线索了,不久前刚刚发现了肇事车辆。”
言鼎面色惊讶,却又问:“王队怎么没告诉我?”
“也许……他是怕你知道后又着急,本来我也没打算这么快告诉你,但考虑到你的感受,你有这个权利知道案子的进展情况。”
血液在言鼎的身体里高速流淌,他多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秦晓。他刚回到家,刚刚好起来的心情却被一个电话打乱,几经犹豫才接听。
“喂,兄弟,你在哪儿呢?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我是刚出差回来就听说了秦晓的事,你还好吧?”何文东的声音在电话就像吐子弹,“我知道发生这种事你的心情很不好,我跟你一样难受,这样吧兄弟,你在哪儿,我来找你,咱们好好谈谈,喝点酒,解解愁。”
言鼎低沉地说:“不用了,我很好!”
“我怎么就听不出你很好呢,兄弟,别太压抑,秦晓虽然走了,但日子还得过……”
言鼎没吱声,他已经无力继续沉浸在失去秦晓的痛苦里,只想赶紧上班,尽快抓到凶手。
“要不这样,我过来接你,咱们兄弟俩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坐坐,就我俩,连阿兰都不叫。”何文东又说,言鼎突然想起了林浩明,还有那个神秘人的电话内容:“如果你不想有事,不想你身边的人出事,最好闭嘴,要不然,你会后悔的。”心头猛然一怔,好像想明白了什么,这才接受了何文东的邀请。
一家小馆子,人不多,倒乐得清静。
“菜不错,再来点酒吧。”何文东说,言鼎却拒绝了他:“不用,喝点茶吧?”
“也好,这趟出差可把我给喝惨了,整天都好像泡在酒里。”何文东打着哈哈说,言鼎突然问:“我现在问你一件事,希望你如实回答我。”
何文东愣着眼睛,疑惑地问:“什么事儿呀,看你那样子,好像要吃人一样。”
“我没心思跟你开玩笑。”言鼎打断了他,“秦晓出事之前我接到过一个电话,有人在电话里威胁我闭嘴,还说要是我敢出庭作证,要不是我死,要不我身边的人死。”
何文东好像也被惊呆了,沉吟了半晌才问:“你怀疑是林浩明派人杀害了秦晓?”
言鼎缓缓地点头道:“不是怀疑,我现在非常肯定我的猜测。”
何文东却讪讪地说:“就算是他干的,你有证据吗?何况他已经没了人生自由,你说是他干的,公安局能信你?”
言鼎当然早想到了这个,不然早就向公安局报了警。
何文东语重心长地说:“还是那句话,人死不能复生,咱们兄弟就不藏着掖着了,振作精神,不要再多事了,重新来过吧。”
“难道秦晓就白死了?”言鼎一听这话就火冒三丈,何文东压着他的手说:“兄弟,别这么大脾气,谁也没说要阻止你去找真正的杀人凶手,需要大哥做什么的,尽管说,大哥绝不推辞。”
言鼎稍微冷静下来,说:“肇事车辆已经找到,而且还在车上发现了很多线索,通过这辆车,相信很快就会找到凶手。”
何文东顿了顿,忙说:“那就太好了,兄弟,我挺你!”他说这话时,目光转向别处,却射出一道冷光。
当天晚上,言鼎正在熟睡中,突然被一阵浓浓的烟味熏醒,睁眼一看,只见门外火光冲天,惊得他一跃而起,冲到门口想开门时,却发现被锁住。
火势越来越大,言鼎快要被熏晕了,他抓起沾水的毛巾,捂住鼻孔,然后猛撞门,却纹丝不动。他来不及多想,裹上一张棉被,然后撞破玻璃窗飞身跃下,幸好落在一顶帐篷上,缓冲之后才落到地上,否则定会被摔得粉身碎骨。
言鼎仰望着楼上的火光,摸着几乎快要断裂的胳膊,突然见不远处跑过来几个黑影,他一开始还以为是来救火的,很快却又感觉不妙,只好拔腿便跑,没想前方又出现几个人影……他还没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数名公安人员已经将街道两端堵了起来。
言鼎像个木偶似的坐在长椅上,脑子里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