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上台，“啪”地一拍醒木，折扇甩开一摇，摆出架势：“话说，三十年前！大邕收复北地十一城，龚家军英勇神武，大败羌蛮！众所周知，龚家乃将门世家，曾出了无数英豪帅才，这其中便有一位不让须眉的巾帼豪杰——赤狐将军！”

一开始说的都挺正常，将她前世收服山匪、屡败羌蛮的种种功绩一一细数，倒也算公正。

啪！说书人再拍醒木，话音一转：“可惜了，以上种种皆是表相！‘狐将’一称倒也非虚言，只是聪明用错了地方。赤狐仗着龚家世代功勋，手下又有一群鸡鸣狗盗之徒簇拥，一群乌合之众整日胡作非为横行京都，连当朝左相都曾被欺压得避走湖州。不仅如此，她还巧借名目敛财无度，上阵受伤需众人带礼上门慰问，家里的龟养了几十载也要大办寿宴，威胁勒索无所不用其极，当年京都众多名门富家皆是苦不堪言呐。你们猜这些钱财都用去了哪里？”

众茶客听得稀奇，皆摇头。有性子急的喊话：“别卖关子了，接着说啊！”

“红花楼！”说书人醒木一拍，众人皆惊得嘴巴大张，这红花楼是何地方？京都老字号烟柳巷！赤狐一介女流竟然流连此等烟花地，真是有人联想到传言甚多的龚四爷，一时间茶客们双目四对，笑得有些暧昧起来。

说书人点到为止，接着道：“这还不算，龚家满门将才，赤狐也得了机缘统帅一军。此女自幼独得偏宠，在龚家军中亦是如此，锁子甲、连射弩、赤金盾，件件价值千金，然而赤狐手下亲军却是人手一份！赤狐凭着这些装备，又花言巧语四处鼓吹，哄骗来无数青年入她帐下，本是一腔热血报国，却不想一去不复返，再无命归家见父母。”说到此处说书人似有无限感触，声音低沉哀凉戚戚，气氛烘托甚是到位。

“谁能想到呢？大名鼎鼎战功赫赫的赤狐将军竟是徒有虚名！平日里骄傲自大目中无人也就罢了，可身为一军帅将还如此作为，后果当真”说书人哀叹一声摇了摇头：“万事有因果，赤狐的刚愎自用是因，苦果却是其帐下亲军全军覆没！就连她的二哥三哥也是一残一死！那一战黄沙漫天——”

台上说书人摇头晃脑声情并茂地描述战役的惨烈，台下众茶客没有听过这样的故事皆是如痴如醉，谁也没注意到那个脑缺丫头脸色苍白一脸愣怔。

说书人先前讲的虽片面了些，但杜淼淼也没法否认，毕竟当初军费紧缺她确实“借”过不少银子，所以只当故事听，并未开口质询。蕃丘一战她死得有些早，后面的事情都不清楚，一时间听到“真相”呼吸都忘了，这就是她先前不直接询问春杏的原因——她怕！她不敢接受这样血淋淋的真相！

杜淼淼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去的，门房一声突兀的“杜小姐”让她回神，望着府门上孤单的“龚府”二字，她不由苦笑：原来如此，怪不得小辈都不会武，怪不得门口的牌匾不再是威武将军府，怪不得平喜湖不准下水，怪不得淼院成了禁地，原来是因为她，因为她是大邕的罪人、龚家的污点，因为她是不配被提起的存在。

可，她不愿！她无法相信！那说书人所说皆是片面，万一——

杜淼淼提气运功，如离弦之箭，飞奔直往北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