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小心觑着言念的神色，“外头风沙越发大了，一张嘴就吃一口沙，叫他在这儿避一避。”

言念拉过谢昭，低声道：“这是一个陌生男子，叫他待在这儿，像什么话？若是要躲避黄沙，叫鬼差带他到别的地方去就是了。”

谢昭黯然，她娘是真的记不得她爹了。也是啊，十几年了，魂魄越发淡了，她握着她娘的手的时候，都已经感觉不到重量了。

“娘，你不认得他了？”

她看谢长安，比死的时候看起来年轻些，也就四十来岁的模样，正好是她娘过世时候的年纪，大概也是费心叫她娘不至于因他的年老模样认不出来啊，这没道理真认不出来啊。

她娘蹙着一双柳眉，偏头看了讨好笑着的谢长安半晌，“他是谁？”

谢昭要解释，谢长安却抢先打断了。

“不是谁，不是谁，就是在外头守院的差

人，今日风沙太大，将军叫我进来，我就进来。叨扰夫人了。”

谢昭咋舌。

她爹这卑躬屈膝极尽讨好的模样，她可从来没见过！怎的人死了都会变的么？是这黄泉的风沙将他爹俾睨天下的气势、威风凛凛的姿态、傲视万物的性子都给磨掉了？！

元良早就寻了一个椅子坐好，见这一家人一个咋舌，一个奴颜媚骨，一个蹙眉嫌弃，还有一个在房中转了一阵，转到一同扛着那被忘川河侵蚀了皮相的妖怪的鬼差那儿去看，见那鬼差举着一枚人骨察看那妖怪的伤势，突然拊掌，惊叫了一声：

“阿昭，你的魂灯呢？！”

魂灯方才被周朝年带着，周朝年昏死过去之后，也紧紧握着魂灯不撒手，他们就随他去了。

可下船的时候，大家都忘了周朝年呐！

元良嗤笑一声，“现在才想到？怕那魂灯早被关口的风吹灭了，没灭也被黄沙扑熄了。”

正巧，元良这话刚落，门上就有人“咚咚”敲了两下。

元良踢了一脚穆瑾，将他怀里的谢南山接过来，用下巴指一指门。

聋了的穆瑾低眉顺眼去开门，被外头一阵风沙裹进来的是周朝年，踉踉跄跄跌进来，往前倾倒了几步才勉强站住了，还来不及见礼，先将双手护着的魂灯往李容治那儿一递，再取出怀里一个药匣子，递给穆瑾，一脸鼻青脸肿，被打得话都说不太利索，一扯嘴角就疼得厉害，嘶哈着气，尽

力将话说完整来。

“殿下赎罪，方才一觉没醒，醒来才发现将军和殿下都走了，问了几个鬼差才跟上的。将军的魂灯卑职好好护着，分毫没有——”

话音一顿，房中众人顺着周朝年惊惶的视线看去，那盏油灯上头一丝火光都没有，灯中液体早就干涸了，灯芯已经凉了有一阵子了。

谢昭那原本一灯如豆的魂灯，又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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