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走了?走了(2 / 2)

所以啊,后来的齐严,可以说是带着偏见和记恨活下去的,因为,没有人可以带他走出来那夜的深渊,他厌恶深夜、厌恶大火、厌恶坤泽。

你看啊,他多么可笑又可悲,没有一个人愿意来走进他,纵使有,他也不敢接近,宁愿不曾拥有,也不要失去时那种浓浓的无力以及后知后觉之时剐心的疼痛。

有一次,李执在一场温存之后问他:“你把小爷我当成一个工具是吧?”

那时候的齐严边穿衣服边说:“不然你以为呢?”

李执在床上,裹着一单薄被,嘴角翘起,李执是生得极好看的,肤如凝脂不说,一双眼睛里是粗看是妩媚,近看是薄凉,他还笑齐严:“果真是无情剐心之话,不过也没错,你本身就是一个寡情的人。”

李执的身上没有一丝丝痕迹,除了那个地方被用过,齐严不曾吻过他。

李执舔了舔自己的唇:“行吧,我就不过整个是工具人,来,倒杯水给我,累了。”

齐严用手系了腰带,转到桌子边,倒了一杯温水给他:“多喝热水。”

李执扑哧一声笑了:“我喜欢喝凉的,以前喝惯了,喝污水都喝惯了的人,还会喝不得凉水啊?”

齐严顿了顿,还是把杯子递给了他,待那人故作柔弱万分、风情万种的模样,接过了杯子,齐严把衣服递给了他:“穿上,我走了。”

李执也就是无所谓地接过了:“哦。”继续赤裸着该喝喝、该看看。

齐严一直恶劣得紧,除了两人——一是自儿时便喜欢的,一是皇祖母,一个救他于困顿,一股救他于水火。每每在皇祖母面前,齐严是惯常装了孙子的——也是,是真孙子。

“皇祖母,孙儿还小,不需要坤泽,孙儿想先好好学着六艺。”

经常陪同太后逛逛御花园,看假山叠假山,看曲水流觞,看仿着的南方园林,真真是一个孝顺极了的孩子。

他这般模样,皇太后自然喜欢这个一身心机,在他面前又偏生乖巧得紧的孙儿了。

太后忆起了齐严的孩童时候,那时候这孩子真是上进,拼了命地要补回前些日子落下来的功课,太后想起小齐严哼哧哼哧学射箭的时候,脸上带着笑问顾子安:

“对了,你应当见过他几眼啊,你那时候,怕是也记事了吧?”太后觉得应当是见过的。

“回太后的话,不曾记得。”

顾子安努力回想了一下:“臣确实未在楚国见过齐严。”

这确实是没有丝毫印象,顾子安皱着眉头,好看的眉聚起一道峰,一身俊朗浩然之人哪怕皱眉都是好看的,总让人心疼,让人忍不住想要抹平。

可是顾子安这些年,瞒了身份,在皇室兄弟面前,他是不受宠却很有野心的乾元,在顾永基和一众知情人面前,他是得了苏羲极力支持着的皇储候选人,在父皇面前,顾子安又总是被他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不像是在看亲儿子似的。

哎,你看没看过草原上的狼,顾子安的父皇看他的眼神总像一个老狼王忌惮着在领地外晃来晃去的无群的、年轻力壮的公狼似的。虽说皇室防篡位,一般皇帝是十分不信任自己的儿子们的,皇家不都如此,滔天的权利在那儿,有了权利,美人美酒那可什么都有了,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在权利面前算得个屁。

“怎会不记得?”太后皱眉问顾子安。

顾子安不经意歪了歪头,像了会儿,答道:“臣在儿时从假山上摔下来过,那时候,怕是已过十又好几了吧,所以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

“就连,母妃的模样,臣也不记得了,只是听一人说过,母妃生得极温柔好看,不是楚国的人,刚巧添了几分刚硬。”顾子安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回忆里,在那个回忆里,似乎又是梦境吧,他能记得自己家的书房,书房里摆满书卷、名家画作,布色低调得紧,细看才知道,都是些好物。

只是……这真的只是个梦境,他找不到那个地方。

“你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唉,可惜了。”

太后继续感慨道:

“严儿他从未主动求过谁,从未主动要了哪个坤泽,现下居然主动求了你,这不是动了心思是什么?”

“齐严他……有心上人了。”顾子安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嗯?”

“凡事臣不想强求,也不配强求。”

顾子安继续说:“更何况,臣不敢有那种心思。”

“如浮萍,飘忽不定,不敢奢求他人。”

你看啊,顾子安多拧巴的一个人,喜欢了还是不喜欢,自己似乎感知不到,知道了也不说。

有多少人又不是这样呢,喜欢着的时候不想说,安慰自己,喜欢着喜欢就会忘了吧。

“我不娶坤泽,我要好好儿地练武,保卫家国,就如同护屹将军一般。”

幼时的顾子安对苏羲说,在丞相府里,顾子安这么对他说,那时候的顾子安,满心沉浸在自己可以跟着苏羲学不少东西,可以更多了解到关于护屹将军的一切一切了,他问旁人,旁人总是不敢说,他一提护屹将军,旁人总是纷纷噤声,静若寒蝉的模样让顾子安也不便多问。

于是他问苏羲:“苏相可能跟我说说关于护屹将军的一些事情?”

苏羲望着他,像是看着故人,耳边龙须搭下,淡淡开口:“护屹将军是个中庸,娶了他的妻子,有一个孩子,那孩子是一个坤泽。”

顾子安抬起了头:“啊?是坤泽吗?那不是不能继承护屹将军的名号了?”

苏羲眯了眯眼,有些不高兴地看着他:“谁说不能继承,他可以长成跟他父亲一模一样。”

顾子安问他:“那护屹将军是什么样的呢?”

苏羲陷入了回忆中:“他啊,是一个自诩良善之人,事事算得别人,却丝毫不考虑自己,满口仁义道德,虚伪得紧。”

“啊?护屹将军这不是挺伟大的吗?”“好了,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没有的话,我带你去练习骑射。

“有点,护屹将军最喜欢吃什么?”

“哦,他不喜欢吃的比喜欢吃的多,我也不清楚,他嘴刁的很。”

“他啊,最爱行书,说喜欢那种行云流水的不受束缚的感受。”

“呵呵,可是他最后被束缚了一生。”苏羲冷着一张脸,他活该。

“他想要的世界,现在也就这样,也就那样,事与愿违。”

“啊!我也最爱行书。”顾子安也说不清,他也有很多东西不喜欢吃,甚至在闻到那些东西的时候,就会条件反射似的吐。

一握起笔,自然而然就写出一副行云流水,他身上总有一股莫名其妙的茶靡花的味道,这好像是……可这似乎又不是天生的,他总觉得,起码自己在儿时,是特别喜欢吃鳜鱼的。

也只有提起护屹将军的时候,顾子安才话多,平时他总是莫名其妙离苏羲八丈远。也不知道为何不喜欢他,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惧怕,顾子安就是想离苏羲八丈远。

教习写字的时候,苏羲对顾子安要求很严,坐在哪里,离案桌几寸,苏羲都要一一规定,就连用什么笔也是苏羲规定的。

顾子安总是坐在宽大的桌子上,练着那一种字迹,穿着淡色衣服,像极了古时古板古板的老夫子。

而苏羲就坐在不远处也不打扰,就这么静静看着,眼里透过顾子安,居然有几分可怕的狂热。顾子安记得有一次有个婢女进来了,打断了苏羲的思路,苏羲看了一眼身前端坐的那人,顾子安听到声响,缓缓抬起了头,苏羲受惊似地一颤:“不是他,啊啊啊啊不是他。”

那是顾子安第一次看到这般可怖失控的苏羲,在顾子安眼中,苏羲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不易被察觉的阴鸷,可在旁人面前,苏羲从来都是温文尔雅、戴着面具似的做事,也不曾留下什么把柄让人说道了去。

可这一次,苏羲狠狠盯着那个瑟瑟发抖的坤泽婢女:“来啊,带下去打死。”

顾子安被惊到了,赶忙去求情:“义父,她也不是故意的,我好好写就是了。”

苏羲甩开了顾子安:“哼!”说着拿开衣袖就走了,头也不想回,顾子安按下了苏羲:“义父,义父,我练剑给你看,穿那件衣服,拿那把剑,我舞剑给你看,可好?”

苏羲回了头:“好。”

于是,顾子安舞了一下午的剑,苏羲在旁边看他也看了一下午,还是一树的桂花,一树的莫名悲凉。

顾子安平时是不敢舞剑的,若是练字之时,苏羲的眼神只是透过他才能见着狂热,那现在的苏羲简直就是可怖了,在舞“蛟龙”之时,顾子安不能停,要舞整整两个时辰,手有次都脱臼了,苏羲就命人给他接骨。

给他一个冷冷的眼神:“真是没用!”

顾子安有一段时间,在苏羲手下,活得很不自在,后来顾永基有的没的缠了进来,把苏羲缠得脱不开身,再加之顾子安有意无意的远离,到底是好了一些。

所以啊,他不敢奢望其他,像他这样一个奇怪的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