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1 / 2)

说点什么。

——应该回应一些什么,用语言击碎男人过于自信的姿态。

理智这样分析。

但是在思维应当进行到下一步的时候,脑海里更清晰地浮现出的,却是他身上的痕迹所透露出的其他情报。

崭新的西服套装,并没有残留任何痕迹,明显不是下午见面时的那一套。

在海浪与红酒的香气之外,还混杂着些许清朗明亮的人工木质香。

发尾残留着并不明显的湿意。

——还有沐浴和那些复杂的香调都无法掩盖的、铁锈一样轻微的腥甜。

他帽檐的边缘垂下一条细细的金属链,在灯光过度的渲染之下,折射出一长串让人炫目的光之花。

光入侵到眼睛里。

然后在脑海里蒸腾出白色的水雾。

“——我为什么。”

真寻听到自己的声音,从雾气的深处传出来,被柔和的水汽泡得发软,显得格外失真,“非要从自己的地盘上逃跑不可呢?”

“呵……”

得到答案的中原中也笑了起来,他的笑声轻而舒缓,像是一道暖风酥在耳边,试图舔过她的耳廓,“那可真是让我高兴。”

“——”

他的呼吸从头顶落下来,然后迅速融入了血脉。

理智在雾气里沉浮,带来强烈的失重的错觉,而后,汗腺在高温下析出了大量的水分。

明明汲取过大量的水分。

明明将空调的温度一降再降。

汗水正在打湿她后背的衣衫,失水让喉咙里再一次产生了干渴的感觉。

“那我们就可以开始了。”中原中也撑在沙发后面,冲着她微微俯下身来,英俊的脸上是看起来很有迷惑性的笑容,“关于我此行的目的。”

“……”

真寻没有说话。

她仰着脸,同身后的黑手党干部一眨不眨地对视,那双清澈的钴蓝色眼睛里,似乎浮动着细微的光丝。

他双臂撑开的动作让身上的风衣外套敞开一个幅度,那是个十分吝啬的幅度,堪堪露出他正在下折的纤细腰线。

暗红的里衬像是舞台的帷幕,把人的视线锁在他如同拥抱的姿势上,锁在他裸|露在外的小臂线条上。

他近乎散漫的姿态似乎不存在任何攻击性。

但是,当他靠过来的时候、在他俯下身的时候——不,在更早的时候,他出现在门口的瞬间——

她的大脑里浮现的,是无法言说的奇怪冲动。

那种感觉是奇怪的。

在真寻过往的十九年人生里,最常听到的一句形容词是“怪物”。

月见坂真寻是不懂得感情为何物的怪物——无论这个判断里混杂着多少其他因素,但产生这个判断的根本是没有错误的。

她确实无法感受多数人类的“情绪”。

悲伤也好,兴奋也罢,对于她而言,那些“情绪”除了浪费能量并且干扰判断以外,没有任何其他用处。

但那并不代表着她有什么问题。

“情绪”是人类动物性的一种体现,文明就是用理智压抑基因里的动物性,而在文明的道路上,月见坂真寻只是走得比普通人更远而已。

她只是可以比普通人更加精密地运作,并不代表着她没有正常的判断力和审美。

如果要形容一个异性十分“英俊”,对她而言是可以接受的。

比例良好的骨骼、紧实的生长的肌肉、附着于其上的、光泽而富有弹性的细腻肌肤。

决定五官基础的骨骼以完全对称的形式生长,这是经过科学认真的“美”的评价标准之一。

换句话说,于她而言,“美”的这种赞扬,无非是在夸奖一个人长得足够科学——从骨骼开始判断。

但若说异性的“美”会促使一个人的激素分泌,那月见坂真寻会对此嗤之以鼻。

被激素控制大脑是危险的。

情绪也好激素也好,对于生长在文明社会的“人类”而言,必须是一种可控因素。

人类从一颗细胞进化到现在,跨过繁茂的草原建立城市和文明,并不是为了修建城墙来然后释放自己的动物性的。

——然而。

在中原中也看过来的时候,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是“残留在基因里的兽性”。

就像是现在。

他站在沙发的后面垂首看着她,双手撑开的动作宛如一个拥抱的前奏。

无论灯光有多么明亮,无论空气有多么寒冷,他周围的空气始终是让人心悸的湿润桃花色,所以在他说话的时候,会让人自然地开始期待耳鬓厮磨,拨云撩雨。

哪怕闭口不言。

他只是站在那里,他只需要站在那里,热度就会以蛮横的方式入侵到空气,侵入到人的体内,一路摧枯拉朽,崩坏所有的理智和思维。

在“拒绝”这个理智的判断之下。

名为感性的东西正在血脉里蠢蠢欲动。

——向着他伸手。

伸手揽住他的腰,贴上他裸露在外的小臂肌肤,把脸埋在他的颈项,然后从他身上汲取更多的温度。

空气里的粉尘会变成钻石,然后逸散出颓靡的脂粉香。

这种冲动是如此荒谬,但又是如此强烈地在体内横冲直撞,正在试图代替理智掌握肉|体的行动。

——别再靠过来了。

真寻的指尖在掌心收紧,在心脏的抽痛里绷直了嘴唇。

“中原先生所希望的‘关系’,对我而言是根本不会列在人生菜单里的选项。”

她保持着和他的对视,将所有不正常的反应都压在心脏的位置,“这恐怕和您的行动没有任何关系,也并不是中原先生本人的问题。”

“啊,那个啊。”中原中也从胸膛里挤出一串低沉的笑声,“你放心好了,只靠着现在浅薄的交集就和你确认‘关系’——这么美的事我在梦里都不会想。”

这可不是撒谎。

中原中也在心底这样轻声说。

他期待的并不是“构筑关系”那么浅层的存在,在连续的梦里,他期待着过更过分的事情。

不,即使不是梦里。

中原中也垂下眼。

他的心上人正在抬眼看着他。

坐在他的斜下方,那个距离太过微妙,就好像,端坐在他的怀抱里,清冷地抬眼瞥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