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救驾(2 / 2)

“噗嗤。”不知从哪里传来了女孩子的笑声,清婉悦耳,似是于秋月夜的清辉月华下徐徐吹奏箫管之音,幽秀而缠绵,“天子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是不动不摇。妖道,你的心是铁石做的么?”

叶子山霍然变色,指爪奋力向皇帝的天灵盖扣去。谁知只差一线距离,便听哗的一声,缚着皇帝的那根柱子便如被快刀切下的豆腐一般平平挪开。叶子山扑了个空,再欲抓人时,皇帝已连人带柱子穿过船窗飞往了半空。叶子山当即便要飞去追,孰料还未腾起,便觉胸口一凉。他缓缓低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胸前透出的翠色刀芒,口一张,血沫汩汩淌出:“这不可能……”

“有何不可能?”那宛妙的少女之声叹道,“区区一道免朝诏书而已,阻得住四海精灵、八方修士,还能阻得住吾吗?”

叶子山目光所及,是他放在胸口作为保命符的免朝诏书被一只玉竹似的纤手抽出,扔废物似的扔在地上。一点碧色火焰落下,将那凝聚了九鼎皇气的诏书烧做灰烬——这是他弥留之际,所见的最后一幕。

皇帝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随着柱子一起不可阻遏的穿窗过户、头朝下栽向了下方的万顷湖水,想要大声呼救,一张口便被灌了满嘴的风。正当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际,那柱子的下坠之势忽而止住,托着他原路返回,重新穿窗过户,回到了船舱内,立起,把自己填回了原先断裂的位置。皇帝因此也维持着被侍卫固定住的姿势,僵若木鸡的立回了原地。

此刻在船窗之畔,一道倩影正背对着他而立。江风呼啸,她蒹白色的裙裾漾起了柔靡的微波,青丝轻舞,暗香浮动,恍若天人。

皇帝只觉口齿都如同灌了铅般沉重无力,几度尝试张口,都发不出一语。与面对叶子山时的栗栗危惧不同,此时的他心魂皆冽,并非出于威慑,这是在直面超离尘世的至美之时,自心底最深处所发出的纯然的臣服。

面对叶子山,他还能断定其为妖,而面对这位女子,即使对方只有一道清漠的背影,皇帝也惟能想到一字——仙。

“这位……仙子。”皇帝终于找回了言语的能力,开口却有些发怯,“今日救驾之恩,朕不知该如何报答。斗胆请仙子赐下宝号,朕要为仙子修筑宫观,使香火长明,千秋万载供奉仙子玉像金身。”

那仙子始终默然,就在皇帝犹疑着要不要再呼唤她一声时,她蓦然回头,露出了半张穷尽世人笔墨也难描难画的绝色容颜。玉手纤纤,捧着一枚玉牌,上以端方朴拙的古篆书写了四枚大字。皇帝甫一看清那四字的内容,便觉头脑中有惊雷炸响,登时失去了神智。

他重新醒转之时,已回到了扬州行宫舒适的龙床上。身边守着的是皇后,一见他醒来,登时满面喜色,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关怀心疼的话,又说:“万幸陛下吉人天相,侍卫和扬州城守军们赶去时,船只里外皆是残破狼藉,独有皇上龙体安然无恙。”说着眼眶一红,“只是其他人没有皇上的这份好福气,苏常在的尸首昨晚才打捞上来。”

皇帝神思游离,皇后说了什么,他总未听进耳里。脑中只是一遍又一遍地追忆着陷入晕厥前所见的情形,却怎么也记不清那救驾仙子的容颜,只记得对方一副江南闺秀女子的清倩装扮,鬓边紫玉钗有着妙丽的轮廓,手中玉牌苍绿古拙。

“真龙回步。”皇帝无声的念叨着玉牌上的文字,忽地心头一跳,“那仙子莫不是在告诫朕,需得立刻回舆京城。若是再继续南下,似瘦西湖上那等稀奇古怪的磨难便绝不止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