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雒阳劫难(中)(2 / 2)

三国游侠列传 夜轩冕 2420 字 2020-10-26

刘氏已休矣!

看百年风云,

谁能主浮沉!”

夜羽心有所感,蓦然脱口低声吟道。而后顾自拎起茶壶,连接灌了几大口茶水后,浑然不觉壶嘴茶水顺着口角直流而下,将前襟衣裳打湿一片,踉踉跄跄地起身跺步到自己睡房,倒头便睡。

左慈望着夜羽落寞的背影,双眼突露异色;王越却依旧沉醉在自己的伤感之中,默然不做声;子玢茫然地望了望石桌旁的两人,又望了一眼夜羽的睡房,仿佛一切都似做梦一般。

不料夜羽仿佛受了刺激似的,一睡就是两日多,子玢连呼数次,都丝毫不理,就那么不吃不喝地睡个不休。王越与左慈虽然为眼下局势着急万分,也觉得事情有些诡异,听了子玢的报告后,立即赶到夜羽睡房之内察看究竟。

夜羽的睡势颇为奇怪,双手抱膝卷缩成一团躺在被窝着中,脸色异常铁青,全无平日的红润之色,不仅时刻渗出黄豆大小的冷汗,嘴唇也一片乌青,不停地打着哆嗦。

左慈见到夜羽此刻模样,脸色大变,沉声道,“怎么在这个时刻又患病了?”转而接触到两人的询问眼神,便将夜羽的病情向两人仔细解释了一遍。

原来夜羽并非自幼就是左慈弟子,乃是左慈一年前云游天下之时,在江东会稽郡永宁县一处山水优美无比的古部落里所遇,当时古部落里的瓯越民们正在以百越族自古流传的古巫术给夜羽治病。左慈见他们的治疗方式对夜羽之病完全无济于事,本着道家传人的恻隐之心,便出手将夜羽治疗痊愈。

谁知道夜羽痊愈后,听书左慈的名字后,脱口而出将左慈的字号以及籍贯一一道出,左慈这才起了疑心,仔细盘问之下却只知道夜羽也是路过这个古部落之际突然发病,但因他所讲之话与瓯越民们所讲的古越语极其相似,于是古部落里的瓯越民便将他当成自己人看待,而后他的病情日加严重,才决定为他举行祈福仪式,幸好遇到左慈,妙手之下才让他得以痊愈。

左慈临走之时,夜羽便要求其带着自己云游天下,因为与夜羽交谈之时逐渐感觉到其不平凡之处后,左慈也答应了夜羽的要求,后来甚至将夜羽视为自己的弟子,将自己的武艺一一传授,仅是因为习武过迟,所以功力一直不深。在两人云游天下的过程中,夜羽的怪病曾经重发过一次,前两次发病情况与现在完全一般模样。

床上的夜羽喉间突然发出一声低吼,给人予一种仿佛困境中那因为知道自己大难临头的受伤猛兽而发出的无奈与末路的苍凉吼叫,顿时惊动三人,转眼望去,只见夜羽原本卷缩趁一团的身躯逐渐伸展开来,嘴唇也不再像原来那样不停颤抖,渐渐地平静下来后,一张一合间隐约在呼唤在呼唤某人之意。

三人凝神细听,却无法分辨夜羽口中所呼之名。子玢心中一动,抬步来到床前,刚想俯首贴耳聆听之时,夜羽陡然一声低喝,同时缓缓睁开双眼,面露疲倦之色地望着措手不及的子玢。

“我是否又做噩梦了?”夜羽的目光从子玢的脸上转到王越脸上打了个转后,最后凝视左慈双眼,口气虚弱地询问道。“这一次又昏迷了几天?”

左慈眉头一皱道,“两天?你觉得自己身体可有何不妥之处?”

“两天?”夜羽眼内露出惊疑之色,讶然问道,“董卓是否已经撤军?撤军前是否有放火焚烧雒阳城呢?”

王越与左慈两人鼻子一抽,顿时闻到空气中传来的木头被焚烧成灰烬的浓烈味道,身影一动,已经到了后院大厅之中,子玢也只比他们慢了一线飞身掠出,三人全部惊讶无比地望向城北皇宫方向冲天而起的熊熊烈火,相互间换了一个骇然的眼神:董卓竟然残暴若斯!

房间内,夜羽脸上突然浮现起一种哭笑不得的奇异表情,喃喃自语道,“丫头!你可知道我又为你昏迷了足足两天吗?”

房间外,子名满脸惊慌地从前厅踉踉跄跄地掠进后院,口中不住大喊道,“王师!大事不妙!董卓撤军,火烧雒阳……”

雒阳郊外,董卓昂然坐在一匹高大威猛的大宛骏马之上,冷眼看着身旁端坐在赤兔马上默然不语的吕布,但觉吕布双眼注视着雒阳城内冲天而起的熊熊烈火,眼内涌动狂热之色,却是无法猜测出这个名义上的“义子”的心思。

一万名精壮的西凉骑兵,一动不动地手持铁枪腰身笔直地坐在战马之上;两万多名身披盔甲的步兵整齐地排成一列列方阵,手中大刀在阳光照耀下折射出明亮的白光。足足三万多西凉士兵心中的战意汇聚成一股仿佛足以充塞整个天地的萧萧杀气,不停地冲击着刚刚从雒阳城内撤出的朝廷官员,大小富商以及他们的家人与仆奴们的心神。

然而,任是西凉精兵杀气冲天,依旧无法压制不下那数万背井离乡之人凄然泪下的啼哭之声,那万众一哭简直就如老猿失子而号般让人闻之猝然断肠,无法遏制。

王允,杨彪,黄琬等人神色漠然地坐在马匹之上,偶尔转头望向身后渐渐远去的雒阳城,脸上悲愤神情一闪而过,依旧埋头赶路。

李儒带着一队两千人马的队伍从后头冲冲赶上前军的董卓,低声汇报几声,董卓不由地狂笑一声,大手一挥,一名将官俯首贴耳仔细聆听后,挥舞着马鞭,从前军狂奔到后军,一路扬起漫天灰尘,大声喊叫道,“大家听着,雒阳城已经焚烧殆尽,你们的住宅也全部已经被烧毁,都与我等统统到了长安之后,才能重新过上舒心日子……”

王允嘴角一抽,低声冷笑几下,转头望向身旁满脸凄然的杨彪黄琬两人,喟然道,“两位老大人,一切都要到长安才知分晓,却不知道皇上现在如何?”

杨彪黄琬的眼神不由地越过前军的西凉步兵,遥遥望见一顶在阳光直射下显地异常妖艳的黄色华盖,心中顿时如同刀割,也为那多灾多难的少年皇帝怜惜不已。

突然之间,一队两千之人的步兵从中军冲出,瞬间冲入不住啼哭的人群之中,每人劈手拿出两三个两腮犹挂泪痕的男女老少,就势拉到官道之旁,手中长刀几个挥舞,顿见血光纷飞,人口滚动,漫天杀气越发地浓烈无比。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猝然响起,不少神经脆弱的人们眼前突见血光,顿时惊恐地昏迷当场;原先的哭泣声一下子弱了一半,被呼爹喊娘声所代替。那两千名刚刚做完刽子手的士兵就那么手持兀自鲜血淋林的长刀再度冲入人群,满脸狞笑地拖出晕倒在地的人们,手中长刀随意地在那些人身上要害处捅了数下,随后直接扔在官道路旁,虎视耽耽地巡视着因为突生变故而满脸惊恐的人们。

原本惊天动地的哭声瞬间变成了犹如死亡般的寂静气息,每个人都一脸死灰地惊恐望着外围那两千名士兵手中鲜血直滴的长刀,喉咙间吐出几个模糊不清的音符,刹那间众人竟然感觉到那些士兵手中长刀上的鲜血滴落地面的声音是那么地惊心动魄,心神麻木之下,脚步随着西凉士兵的驱赶而脱离了自身意识一般不由自主地移动起来。

一驾装饰普通的马车之内,一名满脸清秀的男孩,屈膝跪坐在车厢之内观望着车厢外的情况,恰好将方才惊人的一幕全部收入眼中,只是他那双清澈的眼神却丝毫没有露出常人般的惊恐,反而喃喃自语道,“国之将亡,必出妖逆,此事果然不假……”

身旁端庄秀丽的中年妇女急忙伸手掩住小男孩的嘴巴,低声呵斥道,“粲儿莫要胡言!小心招惹来罪名!”

只是这名小男孩的母亲永远也无法预料到,她的儿子王粲日后竟成为一代文宗,尤其是他所创的《七哀诗》体裁,道尽因为战乱而导致的瘟疫死亡离别失意等种种哀伤,读之令人潸然泪下。后世但遇战乱,都有人模仿写出《七哀诗》。

(注:《七哀诗》,是一种中国传统诗歌体裁,起自汉末,以反映战乱、瘟疫、死亡、离别、失意等为主要内容。《七哀诗》是民众生活的写照,与宫廷诗相对应,有鲜明的民间色彩。现存记载以东汉末年“建安七子”之首王粲所作最早,其中《西京乱无象》一诗,最能代表汉魏风骨,堪称典范之作。用举重若轻之法,典型概括了战乱给人们带来的灾难,读来令人为之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