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实方才不是说有要事与我相商吗?”曹操见夜羽与自己一起来到书房,就只顾观看书房内的摆设,似乎将先前在大厅之话已经全数忘记,禁不住沉声询问道。
夜羽哑然一笑,指着书桌之上的《孙子兵法注》道,“大哥好雅兴,竟然还注解《孙子兵法》?”
曹操听得眉头大皱,夜羽所答非问,当下只好闷声道,“翔实这话却是何意?”
夜羽眉毛轻扬,淡淡答道,“没什么,我只是想问大哥,为何还没有离开雒阳而已?”
曹操一怔,反问道,“朝廷征我为典军校尉!我既是有官在身,又如何能离开雒阳?须知弃官而逃,乃是死罪!”
夜羽脸色如古井之波,丝毫不变,依旧淡淡道,“是吗?难道董卓进京已经十日,废少帝改立陈留王为帝已经七日,大哥还没有看清楚雒阳的形势吗?”
曹操豁然道,“翔实此话何意?”
夜羽伸手拿起书桌之上的《孙子兵法注》,一手握住书脊,另一手不停地翻页,顿时听地“哗哗”的一片轻响声,在寂静的书房内显地格外刺耳。“当日,冀州刺史王芬、南阳许攸、沛国周旌等人连结豪杰,意图谋废灵帝,改立合肥侯,并以告大哥,而大哥却正言拒之曰,夫废立之事,天下之至不祥也!怎么今日,眼见董卓专权,废少帝为弘农王,大哥反而无动于衷了呢?”
曹操愕然,以手指夜羽,低声喝道,“翔实……”
夜羽缓缓地摇头,盯视着曹操迷茫的双眼,轻声叹道,“我知道大哥怪我说话太过直接,而不懂地用迂回委婉的语气将自己的目的说出来,可是我也曾经告诉大哥,我就是这样直接的一个人。袁绍已经离开了雒阳,而且走之前还在董卓面前表演了一番横刀而视的情景。如此一来,他在士人心目中的地位就更加稳固了,大哥如果仅仅凭借往日任雒阳北部尉以及济南相时赚下的名声,日后恐怕很难与袁绍相抗衡吧?”
曹操迷茫的眼神突然变地异常冷静,失声笑道,“我为何要与袁本初相抗衡?”
夜羽无奈地将手中《孙子兵法注》放回书桌之上,并且顺势指点了书架上的众多兵书,沉声道,“大哥既然熟读兵书,又熟知政事,当知道大汉已经病入膏肓,实在因为制度所然,而祸根早在光武帝之时就已经埋下。而自张角三兄弟率领太平道教众起事以来,朝廷虽然名义上剿灭成功,但各地如今依旧闻黄巾之事不绝于耳,何曾有过一日太平时间。更加上现在董卓独揽大权,天下局势更加混乱,正因为如此,现在才是天下最渴望出现一个力挽狂澜之人能够拨乱反正,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曹操苦笑一声,涩声道,“我又有何能,翔实又何须对我讲如此大道理?须知我家世既不显赫,又仅仅是京城一小小典军校尉,即使我愿意出头,只怕也没几个人愿意跟我起事?”
夜羽手指曹操,哑然失笑道,“昔日太尉桥玄曾经将家小托付于大哥之时,就曾经有言,‘天下将乱,非命世之才不能济也,能安之者,其在君乎!’大哥又何必看轻自己呢?以大哥之才能,远胜袁绍袁术之流百倍有余。只要大哥能离开雒阳,第一个发矫诏号召天下郡人马共同对抗董卓,那么大哥之名,谁人能及?”
曹操偏头寻思良久,双手缓缓反复相搓道,“出头的橼木最易烂啊!”
“当断不断,反而受祸!”夜羽眉头大皱道,“一但有他人第一个跳出来号召天下各路人马讨伐董卓,那么大哥就是徒自将大好机会转送他人,岂不可惜了?”
曹操脸色一正,决然道,“既然如此,翔实可否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夜羽缓缓伸出右手至曹操身前,轻声笑道,“是否我刚才的话都算白说了?”
“好!”曹操低喝一声,伸手与夜羽右手紧紧相握,朗声道,“曹大哥这次便听翔实之话又如何?”当下两人又相互商量了几下,夜羽方才起身告辞。
曹操将夜羽送至门口,脸上闪过一丝犹豫,贴着夜羽耳朵低声询问道,“翔实却为何要如此助我?”
夜羽落寞一笑,轻声一叹答道,“我只是一条身不由己的鱼儿罢了!”
曹操注视着夜羽落落寡欢的的脸旁,兀自猜测着夜羽方才话中的意思,夜羽却早已经转身离开曹府。
雒阳城大街小巷的空气中,突然秋风渐起,满是肃杀之气,也不知道折落了多少恋根的黄叶,恰似那无根浮萍,身不由己地随着秋风四处飘荡。
三三两两的小孩子们,一边大声吆喝招呼着同伴,一边脚步不停地满街追赶飘扬的黄叶,偶尔有人捉住一两片,幼稚的嫩脸上便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
英雄楼后院,王越嘴角轻轻一吹,右手手掌心的枯叶被劲气一推,颤悠悠地飘落到石桌之上,转头问望着正默默喝茶的夜羽,询问道,“你小子的事情办理的如何了?”
“能怎么样。曹操不愧是所谓奸雄,任由我如何劝说,总是不露心思。最后还要把我自己搭上,才好说歹说让这奸雄点头。”夜羽苦笑不已。
左慈轻茗一口,丝毫不留情面的打击道,“曹操看上的不是你小子,而是王越而已!”
夜羽双眼一翻,没好气地答道,“你以为我就那么无知吗?连这么肤浅的道理都不明白,我只是想安慰一下自己小小的心灵罢了,谁让你搞破坏的?”
左慈双眼内精光闪烁,淡淡道,“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夜羽大喝一声,身子跳将起来,拔出放在石桌旁的长剑,快速舞动道,“哇哇哇!气死我啦!我刺,我削,我割……我一定要练成天下第一的身手,做天下最有名的游侠儿!”
王越与左慈笑眯眯地瞧着满场飞窜的夜羽,相互换一个彼此之间才能意会的诡异笑容,夜羽如果能注意到那神情,就会知道正是所谓老狐狸逮到小鸡的得意之色了。
可惜,满场飞奔的夜羽,一心一意舞剑的夜羽,茫然不觉的夜羽,一辈子也不会知道那是否就是王越与左慈这两只老狐狸在算计自己成功后的得意表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