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人都没说话。

“但是爱的基础是平等，彼此互相信任，互相理解支持，双方都愿意为了对方在一定程度上妥协，为了对方在一定程度上牺牲自己的利益。这样才是爱情，两个人之间才能长久。”陶然继续说道：“我看着不在意沈安的身份，其实我心里很清楚，只看条件，沈安配不上我。所以我对她好，其实带着上位者的俯视。这段关系里，一开始就是我错了，是我轻慢了沈安。所以才会有后来的事。”

沈宪长长的叹口气，“也是我贪心了，明知道你对她不过如此，但是你确实是她能找到的条件最好的男人，所以我还是支持你们在一起。我希望她下半辈子过得好一些，能让她得偿所愿。”

“所以爸爸才会替我们解决好所有的事，不让她家的事打扰到我们。我开始还嫌弃爸爸多事，觉得你不理解我的心，不理解我对沈安的心，我愿意为了她做那些事。事实是我错了，我压根不愿意，我不愿意自己的生活因为她家里而被打扰。”陶然苦笑。

沈安只是静静的听着，压根没说话。

“你怎么突然想通了？”沈凌好奇，一般来说没有人会自我反省到这种程度？除非是有贵人提点。

“不是想通，是和姜生对比，我才意识到我们走到现在这一步，不仅仅是沈安的问题，我的问题更大。一个家里，顶梁柱都是空心的，那个家能不塌吗？”

“姜生？”沈凌奇怪，姜生可不是会多管闲事的人，更加不会管别人的家务事。

“我一直以为我对沈安比姜生对何忆好多了。事实是我对沈安比不上姜生对何忆，压根不是一个层次。妻者齐也，姜生尊重他的妻子，他把何忆放在和他对等的位置。他从来不是用俯视的态度看待他们的关系。”陶然说到这里苦笑，“但是我呢，我看着什么都听沈安的，其实我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俯视，因为沈安条件比我差，所以我无条件迁就她。但是感情是相互的，哪有只有付出不求回报的感情呢？”

“你和姜生不熟吧？而且何忆也不怎么出来，不熟悉的人根本不知道他们的相处。”这次是龚敏接话，她和何忆关系不错。但是陶然不管是和何忆还是姜生都不熟，他怎么会知道？

“不用多熟。”陶然摇头，“举个例子，那次沈安救了何忆的侄女，何忆爸爸给了沈安一张姜生的名片。如果姜生对何忆是一种俯视的态度，何忆的爸爸根本不会给沈安名片。他们担心自己的女儿在姜家的生活都来不及，哪里会愿意给她找事？尤其沈安根本没被撞到，那条狗也不是他们家的，他们也是受害者。就算赔偿也不应该是他们承担。就算要表示感谢，一点礼品意思到位就行。哪里需要生意上的合作？根本不需要这么大动干戈。可是姜生做了，不仅为了讨老丈人欢心，也是真心实意想谢谢沈安。说明他确实把何忆的侄女当成自己的侄女，而不仅仅是何忆的侄女，一个和他其实压根没任何关系的人。”陶然说到这里看着沈宪，“如果是爸爸欠了人情，肯定不会让我还。”

沈宪一笑，“确实。”

“前段时间我们在草莓园又碰见了姜生一家人，包括姜家父母和何家父母，这次才算我们第一次看他们平时的相处。我一直以为姜家父母和何家父母压根不是一个阶层的人，最多也就是面子情。事实证明他们处得非常好。真的非常好，就像老朋友那种，和阶层无关。两家父母压根不是一个城市，也不是一个阶层，但是能处成那样，肯定是何忆姜生感情很好，他们才能处成那样。后来他们也说了姜生和何忆平时是怎么对待双方的父母。我那个时候就知道我的婚姻到现在这样，我的问题更大。”陶然苦笑，“我当初和沈安结婚时，我告诉自己要一辈子爱这个女人，不要重复我父母的老路。可是我差一点就和我爸爸一样。是我自己背弃了我当初的誓言。”

“你有问题，沈安问题也不小。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问题。沈安一直没长大，一直等着你去迁就她。她也没有承担过任何责任，一直都是我和你给她处理好一切。她的心性本质还是一个小姑娘。”沈宪倒是挺客观。

“可是我当初就是喜欢她这样的性子，最后我却因为她这样的性子要抛弃她。”陶然说着伸手握住沈安的手。

沈安心里一酸，想甩开他的手，最终没动，但是也没反手握住他的手。

“你们的关系走到这一步，你虽然有错，但是沈安的错误更大一点。她虽然是小孩子心性，但是有些事不能做，这个是原则问题。”沈宪继续说道。

陶然一笑，“爸爸，我确实知道是我的问题，不是和您客套。到现在了，客套没意义。”

沈宪也跟着笑，“我没和你客套。其实我自己好几次都恨不得一巴掌呼过去，可是我能怎么办呢？还不是得给她收拾烂摊子。我还有儿子，哪天两眼一闭，人死百事消。我的家族还有沈凌可以传承。可是你呢？你就是那天闭眼了都不能安心。你的痛苦肯定是我的百倍千倍。所以我确实不是和你客套。这几年，确实是沈安对不起你。”

“爸爸这么说，当初我的公司遇到危机，爸爸给我筹钱，沈安也卖了自己房产支持我，那这笔账又怎么算？夫妻之间，哪有那么清白的帐可以算。”

“这么多年了，确实早就是一本算不清的帐。”

“其实我心里也没底，我和沈安是幸福的走下去还是哪天又走到末路。可是我还是想再试一下。希望我们这次能对对方多一点耐心，一起摸索适合我们的婚姻模式。夫妻之间，有问题就解决问题，而不是想着散伙。这样才能长久的走下去。”陶然最后说道。

沈宪点点头，看看沈安，“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沈安抬头没看沈宪，反倒看着陶然，“最开始我们结婚，我只是觉得你是一个适合结婚的对象。但是后来在我们的生活里，我早就已经爱上你。可是我习惯了你的付出，所以从来没反思过。以后我不会再那么无脑，虽然偶尔可能还是会比较幼稚，但是不会再脑残。”

“沈安，我希望我有那个能力能让你一如当初。就像最初我喜欢你的样子。”陶然自嘲一笑。

沈安一笑，“我相信你。”说着反手握住他的手。

陶然看过去，两人对视一眼，随即都笑起来。

沈宪终于放下心，不管以后怎样，至少两人都有心把日子过好。

“还有孩子呢？你们是怎么打算的？”沈凌没有沈宪那么乐观。

沈宪已经快70的年纪，这个年纪就想着儿孙承欢膝下，考虑更多的是家庭。但是沈凌正当年，事业很成功，此时的沈凌踌躇满志意气风发。对他而言，事业才是他更多会考虑的问题。而继承人是逃不开的话题。

虽然沈安是沈凌的妹妹，他也得承认沈安的女儿担不起陶然的家业。就算陶然和沈安再生一个又如何？不管是沈安还是沈安的女儿，心理都太脆弱，不堪大任。如果下一个还是这种情况，陶然要怎么办？

陶然一笑，把姜生的话重复了一遍。最后说道，“这个问题确实是我狭隘了。就算我有一个很合格的继承人，但是我能保证以后一定有产业给他继承吗？为了以后不知道还存不存在的产业，我就得兢兢业业的培养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吗？”

“但是如果你有产业但是没有合格的继承人怎么办？”沈凌追着这个问题不放。姜生的想法不代表陶然的想法，而且姜生那么说也不代表就是他真实的想法。

“那是我的命。我家从成立公司到现在，风风雨雨走过来，多少次差点破产。这个社会变数太多，谁也不能保证以后。我确实想要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但是如果确实没有，我也认了。我只能先把眼前的生活过好，如果眼前都过不好还谈什么以后。”

沈凌没再追问，陶然以后会不会后悔不知道，至少目前他确实想和沈安把日子过好。至于以后？以后谁知道呢。珍惜当下过好当下才是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