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
“大小姐……”
“明琴……”
众人一恢复自由,立即奔向顾明琴,还没有近身,便被冷酷的衙役挡住了去路。众人试图反抗,但看见顾明琴用力地摇摇头,便只能作罢,待在原地,面露焦急之色。
“顾女医,我把你的家人通通放掉,你觉得如何?”司远反问顾明琴。
“诚意十足。”顾明琴一脸正色。
对这个答案,司远闭起眼睛,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又说道:“将心比心,我也希望看到顾女医的一片诚意。”
“如果有朝一日,明琴想明白了所谓顾家的秘密所在,一定会在第一时间通报司捕快。唯一的条件是,请司捕快放了我的家人……”顾明琴也表现得非常诚恳,因为被人反剪,无法鞠躬,只能微微颔首,表示诚意。谁知道话音刚落,那边杜员外的声音就激动地乍然而起—
“不能相信她,不能相信她,这顾明琴为人狡猾,是故意拖延时间啊,司大人。”情急之下,杜员外脱口而出。
“司大人?”听到这个称呼,顾家栋瞪大了双眼,惊讶万分。一个小小的捕快,怎么会摇身一变,成了大人?难道是……
司远瞪视着杜员外,毫不客气的表达着不满。但不管怎么说,真实身份还没有暴露,否则的话,便不是言语警告那么简单了。看着杜员外打了个冷战,偃旗息鼓了,司远收回了目光,再次看着顾明琴:“杜员外此言不无道理,顾女医,我答应暂时放过顾家人,但是这个自由是有限度的,在没有找到答案之前,不能离开府中。怎么,我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顾明琴微微颔首,只能答应。
“至于顾女医你……”司远顿了顿,突然问了句,“顾女医刚才说,对于这个顾府,您了如指掌,是不是?”顾明琴仍是点头,认可了这件事。司远似乎是很高兴,“既然如此,给顾女医换个地方思考问题,顾女医应该不介意吧?”
“悉听遵命。”
“那好,来人啊,把顾女医带走,关入大牢。”司远很快就发号施令,并且看着顾明琴,意味深长地笑着,“府衙大牢环境清幽,有助于思考问题,我相信顾女医一定会非常满意,一定会摒弃杂念,很快想出一个答案。”见顾明琴并没有反抗,轻轻地一挥手,“带走。”
顾明琴真的是没反抗,可以说是束手就擒,倒是顾家栋、顾鑫这些人见不得顾明琴随随便便让人带走,不顾那些衙役的阻拦,纷纷呼唤着顾明琴,向她冲了过来,尤其是顾家栋,扒开身边阻挠之人,大踏步走向司远,抓住她他胳膊,面露兴奋之色—
“司大人,你是朝廷中人、是代天巡狩、微服出巡的吧?我和你说,我们家和那个方捕快一点关系也没有,他是邪教之人,我们可不是。而且在这之前,我们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如若知道,我们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报告朝廷,将他正法。明琴看见的那个黑影,我也看见了,转瞬即逝啊。我可以向你保证,明琴绝对不会窝藏逃犯,如果真的发现,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报告朝廷。”
顾家栋说着,信誓旦旦,满怀希望地看着司远,似乎是希望他相信自己的赤胆忠心。
眼前这个读书人说了些什么,司远并不在乎,只是他对于自己身份的猜测,倒让他非常得意。看向顾明琴,微微挑眉,之后又转向顾家栋,公事公办似地说道:“我当然相信此事与顾女医无关,只不过无凭无据;顾三老爷若是能拿出东西,让我看见你的诚意,那就……”
“司大人想要什么?”
“顾三老爷难道不知道对于顾氏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最重要的?”顾家栋一脸茫然。
司远什么也没说,只是得意地哈哈大笑,挥了挥手,示意他人带着顾明琴随后走了,只留下顾家栋茫然失措的站在原地。对顾氏最重要的,自然是他们刚才说的,顾家的秘密。可这秘密到底是什么。活了四十多年,在这个顾家,从来没有人和自己说过……
无意间抬头,刚好看见顾明琴射过来的目光,充满了渴求。可顾家栋却猜不透她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凄楚的哭声乍然而起,响彻云霄。顾家栋浑身一颤,急忙回过头去,只见一个年轻男子俯身在死去妇人的身上,嚎啕大哭。顾家栋认得这两个家仆,是母子。此时,顾家栋不得不感慨,那位司大人的心狠手辣。就算是顾明琴真的是隐瞒不报,司大人也不应该动手杀人吧,而且还是无辜之人。难道说朝廷上的人,现在都是这般无情冷血?想到顾明琴曾经说过的话,禁不住长叹一口气。
正在这时候,有人扯了扯自己的衣袖,顾家栋回过神,见是李凤妹站在身边,不说二话,递过来一封信—
“这是之前大姐交给我的。”李凤妹说着,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周围,尽管那些衙役已经撤离,不过应该不会走得太远,但两个人这般说话,他们应该是听不见的。
“明琴?”听了此话,顾家栋惊讶万分,什么时候的事,自己居然没有察觉?见李凤妹重重点头,并且碰了碰自己。顾家栋不敢多问,也不敢多犹豫,急忙接过那封信,认真地看了起来。越看,眼睛瞪得越大,到了最后,更是张大了嘴巴,这这这……这怎么可能……
听到哭声之时,顾明琴一行人已经走到了房门口。不由自主地,顾明琴顿住了脚步,闭上眼睛,默默地承受着心里的伤痛。
“还不赶快走,磨蹭什么呢?”杜员外突然大喝一声,催促着顾明琴。此时,顾明琴猛然间睁开双眼,怒目而视,眼中喷火,仿佛是要把她燃烧殆尽。面对着顾明琴如芒如刺的杀机,杜员外惧怕不已,不自觉地浑身颤抖。但表面上,他显然是不愿意让别人看出自己的懦弱,回瞪一眼,并骂道,“瞪什么瞪,瞪什么瞪,再瞪,信不信我……”说罢,扬手便打。
“住手。”
听见冷漠的声音,杜员外似乎是比刚才更加紧张了,随着脚步声渐近,身体不住地颤抖。定了定神,回身面对着那人,却是满脸堆笑,几近谄媚:“司大人,我……”话还没说完,对方就伸出手来,“啪”的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这一下,杜员外更是瞠目结舌,捂着脸,说不出话来—
“我和你说过多少次,顾女医是我们的朋友。对她大不敬,杀无赦。”司远满脸严肃,怒视着杜员外,我不是开玩笑。回头看着顾明琴,又是面带笑容,“顾女医,让你受惊了,实在抱歉。”
顾明琴也不说话,只是闭着眼,倾听着那绝望的哭声……
“刚才是我冲动行事,非常抱歉;不过顾女医放心,只要合作愉快,这样的家仆,我们一定会加倍奉还。”
听到这话,顾明琴终于回过神来,看着眼前面带笑容却面露杀气的冷血男子,淡淡地问了句:“司捕快,杀人好玩吗?”
听闻此话,司远好像是愣了一下,抬头看着顾明琴。而对方只是瞟了他一眼,径自往前走,对于那司远,毫不理会。
“司大人,你看她……”杜员外意图挑拨,而对方却没有让他把话说出来—
“这个顾明琴真的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怪不得那个人如此在乎。”司远说着,得意地笑了笑,回头看着满脸愠怒的杜员外,轻蔑一笑说道,“杜员外,别以为你的心思,我看不出来。我告诉你,这个女人,你如果敢动她,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司大人,可你答应过我……”
“如果我现在改主意了,你能把我怎么样?杜员外,不管你愿不愿意,事到如今,你这个汉贼坐定了,就算是我手下留情,放过了你,你也是人人喊打的臭虫。所以,放聪明一点,不要自找没趣。否则的话,你会死的很惨。”司远说着,禁不住凑近他,在他耳边轻轻地吹了一口气。看见杜员外怕的颤抖不停,便觉得可笑,随即哈哈大笑的扬长而去。
待得那司远走的很远了,杜员外才打了个激灵,猛然间回过神。望着远去的背影,他紧握双拳,怒不可遏。
他是在威胁我吗?该死的东丽人,果然是出尔反尔,不守信用。可现在的自己还能如何,上了贼船,无路可退了,惟有一条路走到底,这个“汉贼”的骂名,恐怕一辈子也甩不脱。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这一切的一切,始作俑者就是那个顾明琴,是她逼着自己走到这一步的。
顾明琴,你看着吧,这一辈子,我杜某人身败名裂,你顾明琴也不会有什么好名声。玉石俱焚,我得不到的,反正你也别想得到。
县衙大牢—
一个踉跄,顾明琴被推入了牢房,一时站不稳,踉踉跄跄地向前走了几步,好不容易站稳了脚。环视四周,牢房里简陋不堪,披着稻草,踩在上面,软绵绵的,非常熟悉。可除此之外,并无其他。顾明琴已经累了,一晚上没怎么睡觉,又和杜员外、司远二人唇枪舌战好半天,现在已经是精疲力尽了。顾不得许多,大大咧咧的席地而坐,靠在墙上,揉着太阳穴,闭目养神。
“顾女医,顾女医,大小姐……”
就在此时,耳边传来一声声轻唤,顾明琴睁开眼,回过头,循声望去,只见自己正前方的两个牢房里赫然关着两个熟悉的身影:“赵大夫、罗大夫?”
“大小姐,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是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人了。”证实了是顾明琴,罗艺沙非常激动地说道。
“你们怎么会被关在这里?”
“你怎么也进来了?”
三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赵罗两个人相互看了看,赵文明深深地叹了口气:“还不是那些救济粮的事情,我们查明了真相,想要开诚布公,话还没说出来,几个衙役就冲到我们面前,把我们拿下,说我们是危言耸听、通敌卖国、唯恐天下不乱……”
“分明是他姓杜的以次充好,以假乱真,想要危害沪城。”提起这件事,罗艺沙显得义愤填膺,忿忿地说道。
“那些米到底有什么问题?是不是断魂草?”顾明琴急忙问道,果然没猜错,杜家发放的救济粮有问题,也是,杜员外如此吝啬,怎么可能大开粮仓,救济灾民呢?
赵文明摇了摇头:“那倒不是,我们认真地检查过了,那里面并没有什么断魂草之毒,只是一种平日里并不常见的泻药?”
“泻药?”顾明琴一听,大吃一惊,就这么简单吗?真的是不可思议。抬头看去,但见赵文明平静地点点头,继续说道—
“不会错的,只不过这种泻药,在此地,甚至是在华夏,并不常见。大多数情况下,是东丽人在用。”赵文明说到这,再次抬头,看向顾明琴,见她还算是平静,于是就接着说下去,“这种泻药无色无味,吃下去,需要一天一夜,才可以起反应,甚至是更长的时间,反应并没有那么剧烈,所以一开始的时候,人们并不一定可以察觉是吃坏了东西,拉肚子,或许只是觉得吃得太多,多去几次。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三四天以后,情况越来越严重,浑身无力,站不起来,甚至是下不了床,什么事也干不了。但好在,大多数情况下,对人没有生命危险。”
“你的意思是说,吃了这种泻药的人,三四天以后,会痛的根本没有反抗能力?”顾明琴激动地说道。
赵文明用力地点点头:“的确如此……”刚想继续说下去,忽然看见顾明琴神情激动、秀眉蹙起,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连忙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前几天在县衙里,我听见方捕快和贺大人说过,东丽军队在城外集结待命,随时准备发起攻击。上次他们损失惨重,所以不敢马上进攻。一般情况下,都需要休整五六天的时间。如果在这段时间里,我们的士兵、民众,吃了杜员外分发下来的粮食,后果……”
“卑鄙无耻。”顾明琴话还没说完,罗艺沙就禁不住大喝一声,朝着牢房的木栅栏,重重一拍,眉毛倒竖,愤怒的情绪印刻在他的脸上,显而易见。
顾明琴不说话了,此时,她静下心来,思量着,自己能做什么。可现在的自己身在大牢,一切的一切,无能为力。此时,耳畔传来沉沉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只见那司远和杜员外并肩向这个方向走了过来。通过牢房里昏暗的烛光,顾明琴可以清楚地看见杜员外上扬的嘴角、得意的笑容,胜利就在眼前,他如何能不得已。
这边,激动的罗艺沙看见杜员外,禁不住破口大骂:“姓杜的,你这个卑鄙小人,残害亲娘、祸害同胞,简直就不是一个人。勾结敌国,害死贺大人,你根本就是个畜生,哦对了,你不是畜生,你连畜生都不如。畜生这起码不会在敌人面前摇尾乞怜,不像你……”
“罗艺沙,你……”被他如此谩骂,杜员外气的浑身发抖,颤抖着手,指着罗艺沙,就要反骂。谁知就在此时,突然听见—
“啊……”的一声轻呼,罗艺沙直挺挺地向后,倒在地上了。
“罗大夫……”顾明琴一见如此,扒着栅栏上,热切地呼唤着,同时示意赵文明,赶快去看看,是死是活。赵文明急忙凑过去,摸了摸鼻息,觉得无碍,便对顾明琴摇摇头。还有气,得到这个答案,顾明琴长松一口气,还有气,活着就好。就在此时,耳畔响起淡淡的声音—
“聒噪,影响我谈天的兴致。”司远说着,收回点穴的手,轻轻地吹了吹。此时,对上顾明琴蹙眉的表情,他微微一笑,云淡风轻,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与他无关。
看到他这般态度,顾明琴只觉得喉咙腥甜,恶心想吐。把头扭到一边,闭上眼睛,不去看他。早听说东丽人冷血无情、杀人如麻,今天,顾明琴可算是见识过了。
“顾女医放心,罗大夫是顾氏医馆的人,我是万万不会得罪的。只是觉得此人说的太多,反客为主,想让他安静一下,休息休息而已。更何况,作为方圆百里的名医,也是我东丽帝国需要的人才。这样的人才,我们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取他性命?你说是不是啊,顾女医?”说完,司远冲着顾明琴,得意地挑挑眉。
“原来你是……”赵文明此时恍然,无奈,顾明琴在下面悄悄地摆摆手。赵文明只能把诸多疑问藏在心里,警惕的观察着前方两个人。
看着那司远,对方此时似有一种把握一切的自信,笑的春光灿烂,顾明琴表面上冷静,暗地里却计较着他说的话,此人想得到的是顾氏的秘密,在这之前,应该不会随随便便动手杀人,尤其是和自己有关、和顾氏有关的人。说不定作为顾氏的当家人,自己还可以保护他们片刻。这样想着,正准备开口与之周旋,还未说话,便听见旁边杜员外激动万分的声音—
“司大人,这个罗艺沙,我非常清楚,为人傲慢,是绝对不会认命屈服的。依我看,还不如杀了他,杀一儆百,杀鸡儆猴。如此一来,待得东丽军队进入沪城的那一天,所有人都得夹道欢迎,绝对不敢有任何叛逆之心。”激动地把话说完,杜员外喘息难定。
“杜员外,你怎么突然就变得如此嗜血,比我更甚。”司远蹙着眉,慢悠悠地反问,明白无误的表达着不满,“杜员外,你应该很清楚,对你来说,早晚有这么一天。”
杜员外一愣,拧起眉头,不解,司远什么意思。正想着,那边,顾明琴慢悠悠地声音缓缓而起—
“司捕快说的是,杜员外,既然走上这条路,汉贼的骂名,你是躲不掉了,这只是刚开始而已。”顾明琴说着,嘴角轻扬,看向那杜员外,意味深长。
没想到顾明琴竟如此公然的嘲讽自己,杜员外气的满脸通红,心内波涛汹涌,伸手指向她,大喝一声:“顾明琴,你这个……”
“好了。”司远断喝一声,显得不耐烦,也不去看,只是从杜员外摆了摆手,“你先出去吧,我有话和顾女医单独商量。”
“司大人,我……”杜员外不服,刚想说些什么理由,使自己留下来。谁知道话未说出口,便看见那司远慢慢地转向自己,凌厉的目光透露着杀气,吓得杜员外惊得打了个哆嗦。慌忙点头哈腰,径自离开了。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循声望去,却见顾明琴勾起嘴角,轻蔑地看着自己,这让杜员外愤怒更甚,这个把自己逼上绝路的女子,居然还敢嘲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