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见棘篱小村香爩绕绕,寒鸡觅食于野草巷中轻捷,屋上青瓦时现驻足的蜻蝏。此山村每户人家多以养蚕种桑为生,闲时又于附近山地布种一些黍稷等食物。
自李二离开此山村已过三日,那夜善意收留他用膳的年轻女子,这时正悠然从家中而出,她每见一位村中熟人似乎都会轻颦婉笑,文雅绝美的脸容与这山中明媚的日光一样纯洁。她虽荆钗布袄,长年出入于乡野农家,但其气韵更像是隐逸于此的桑榆仙子。
女子此行目的是要找村长谈话,这等时分村长多数于村口的古树下乘凉。待至时,果见他老人家一人在此,正合了女子心意。村长十分面善,他见女子似有急事,亲切地慈笑道:“语莼啊……吃过午饭否?找老朽可有何要事?”
村中大多数是柴姓人家,从村长口中得知这女子名唤柴语莼,见她微笑道:“多谢村长挂心,语莼刚从家里吃过了。”
村长呵呵一笑,“如此正好!不知妳找我何事?”
柴语莼眉目轻颦,转即莞尔道:“语莼明天一早就要赶程去荆南了,因而今番特意来向您辞别!”
事发突然,村长甚为疑惑,“明辰一早便行离开?为何这般匆忙呀?”
柴语莼笑意惆怅,淡道:“语莼不敢瞒村长!几年前,父亲临终时告知我荆南有同宗亲戚,若我有心大可去投靠。”
“语莼……妳是否有何难处?”村长半信半疑,继而好言劝道:“我们这支柴姓族人在此立村已过四世,即使荆南有妳同宗亲戚,年深日久又怎能证明?此程地远山高,届时定免不了一番心力枉费啊!”
柴语莼强作从容,笑语道:“村长放心吧,父亲有信物交与我,不会出意外的。”
村长轻舒了舒气,释怀一笑,“唉……终归是人各有志!瞧妳这丫头出落得这般仙子之容,心地又善良,着实不应委屈于这山野之中。”
柴语莼见村长松口答应了,当即却又泛起忧思,颔首低语道:“语莼此别,也许今生再也无缘与您相见了!自父亲走后,村长就一直视我如亲女儿般照顾,语莼在此向您拜别了!”语落,便开始行拜别之礼。
老人家乃村中为数不多的识文之人,当存多情善感之心,欣慰之余,赶忙将柴语莼扶起,慈笑道:“别离乃自古寻常事,就像早先我们的祖辈们会来到此地安居一样,后辈们自然也有权选择离开了!呵呵……既然明早便要赶程,老朽这就去叮嘱大伙准备准备,晚上为妳设宴践行!”
柴语莼立即推辞,平和道:“村里的人一直待语莼情切,如此隆重,我怕明晨会不忍心离去!况且近年收成不好,就不要让他们破费了。明早我走后,只能有劳村长待语莼告知他们一声了……”
“一会我要与孙儿去城里一趟,既然语莼妳这般匆忙,我就交代老伴一下吧。”村长心知此言有理,见劝说不成,惟叹道:“唉……怪不得这几天忽生奇事,原来乃引今番光景也。”
柴语莼惊奇道:“莫非村里最近有何怪事发生?”
村长怕耽误柴语莼的行程,于就直言道:“哦……也不算什么奇事。就是我在后村山脚处种的黍稷这几天被摘去了许多,但每摘一次都会留下一些银子!也不知是哪位过路的富家子弟所为……”
柴语莼旋即想到了李二,好笑道:“也就那些纨绔子弟做此般无聊之事!村长安心,过几天腻烦了自然会离开的。”
“呵呵……”村长疏朗而笑,快语道:“所谓:‘天津桥下阳春水,天津桥上繁华子。’老朽还是随遇而安吧……”
柴语莼再与村长交谈须臾,便径自回家了,心念道:“那人为何迟迟不肯离开?莫非寻不到出城的路?走出后村筱丛,山腰处有一间不知哪朝所建的旧道观,这几天他一定住在那里,我得去看看。”
念此,柴语莼一脸忧心地出门,匆忙朝道观方向走去,似乎害怕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后山腰道观外,真见李二正在不远处生火煮食。但不巧阴雨忽降,他惟有将煮熟的黍稷收好,任由降雨把火炭淋灭。李二走回道观里避雨,望天感慨,“唉……‘天公尚有妨农过,蚕怕雨寒苗怕火。阴,也是错。晴,也是错……’”
不想柴语莼正好赶到,并揶揄一笑,“意想不到啊……你这公子哥儿也会对农桑之事这般关怀!”
山路陡峻,又逢雨天。让李二十分惊讶与不安,但见她只是被雨淋湿了衣角,随即宽心地礼笑道:“姑娘为何知道我在此处?”
柴语莼冷语道:“那村长种的黍稷为何会到你手中?”
“原是因这事而来!”李二不得不佩服柴语莼的心细,诚心解释道:“在下打探过了,惟有村长一家会不时出城添些衣料炊具等物回村。所以我只得出此下策了……”
柴语莼淡道:“村长不知你曾在我家逗留过,未料此事是你所为,就不要再去惊扰他老人家了。你若寻不到去城里的路,今日申时村长与他孙子要去城里几天,正好跟着他们的马车离开。”
李二闻言,乘机面露赧然之情,喃道:“呃……既然在下的困境已被姑娘猜到,我也不作隐瞒了!”继而拿出用叶子包着的黍稷,嚬笑道:“等我用过此午饭,再歇息少刻便去村口隐蔽处等村长出发。”
“呵呵……记得吃饱些!”柴语莼掩唇柔笑了笑,讪道:“虽说一个时辰便达城镇,但跟到一半而无力使用轻功,可就徒劳了。”
李二自信道:“姑娘不必为此忧心,在下对自己的轻功还是很有把握的。”
柴语莼冷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后会有期了。”
“在下李二!”李二抱拳一笑,朗道:“我俩有缘第二次见面,还不知姑娘姓名呢?”
柴语莼“扑哧”一笑,问道:“李公子家中是做什么的?莫非外面的富家子弟都取这般姓字?”
“当然不是!”李二浅笑道:“李某家中乃以芝麻生意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