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凉意久露,行人便不觉。月色渐疏,星照路徘徊。张怀远与冯晨裳于楼阁之上踏瓦飞身而过,不刻便与东南方城墙惟有触目之隔,两人蒙上面纱,依计越过城墙会合于东南一竹林处,于此间探向林木稍微稀疏之处,皆见松明隐隐,不想真的安排了不少人把守。
张怀远见此行目的十分明朗,已无需枉费精力再探,低声道:“冯兄,想必尊夫人那边也是这般情况!即使寻到了路,出城也是一大难题?倒不如明儿一早去征求沈公子一番,说不准他会有办法!”
沈仲荣一天运送大量货物进出,虽说可以借其鱼目混珠,但此际不同往常,每行必会关卡重重,若出意外必会连累于他。冯晨裳顿觉不妥,否定道:“此计不可行之!沈公子牵连复杂,他不能出一丝意外。”
如今可算是身临深渊了,张怀远一听甚为不解,低喃道:“冯兄,我等已别无他法了!”
事到如今,冯晨裳也不打算隐瞒,直言道:“三京酒楼之所以有今日这般财资,其中大部分皆来自沈仲荣的帮助。准确来说,若沈公子出了意外,刘鹏君遍布四处的势力就没有了开销,届时各堂就四分五散矣!”
张怀远恍然大悟,念道:“原来如此!没奈何,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冯晨裳轻拍其肩膀聊表劝慰,淡笑道:“我俩再去探探其它路,或许会有意外之喜也不定!”
张怀远忽而醒目,愉悦道:“我等大可从城的西北方向出发,再绕道南下!”
冯晨裳心谙西北方城墙比之东南低矮不少,人迹罕见,守卫疏松,未尝不可一探,认同道:“好……反正在此也发现不了什么,我俩这就动身去瞧瞧!”
窗间过马间,两人已入城朝西北方向飞去,飞梁过瓦的,难免不会经过一些熟人的房顶。“嗖……”的一声,冯晨裳两人便于汤解忆上方飞过,嫣然顾盼泠泠月色的她,一派少女不知愁滋味,又怎会知晓此夜有人正愁得辗转难眠?
少许夜风往她俏脸轻袭,汤解忆适才感知北风惨栗,一双柔荑挨至朱唇秀口,轻吐了吐气,便将窗户关紧。一时毫无睡意,便朝傅遥泠房里走去,两人旋即说笑连连。交谈一番,汤解忆确定自己的表姐对于岭情之所钟,便反复劝说她不顾矜持,方能如愿。
傅遥泠深感表妹言之有理,自己已处于花信年华,有此姻缘乃是月老垂怜了!又谙自古多少悲凉诗篇,皆因当时惘然之过。白头偕老的伴侣中,也有不少为女子主动寻觅之。傅遥泠也不希望日后当断不断,误了青春年华,也害了心神,此刻似乎鼓起勇气,对表妹悦笑道:“不如我俩把爱慕之意写进纸中,学古人那般放入香囊以赠之?”
汤解忆觉得没有意思,还不如直接说,又碍于表姐性情羞赧,便依了她,怜笑道:“好吧!我这就给妳去拿笔墨!”语落,便立即起身而行。
良久,墨已成章。见傅遥泠含羞的脸儿通红胜似灯火,手执轻纱掩唇,颔首不敢语。汤解忆见其笔落后,竟这般娇态,不由拿了过来细读,“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语音方落,甚为诧异,感叹表姐简直判若两人,媚笑道:“表姐……妳真让我刮目相看啊!”说着,又觉得不妥,升起了疑容,“但是这般露骨,于岭会不会觉得妳平时是假装矜持呀?”
傅遥泠轻抚顺直的青丝,凝眉重思量,感叹道:“表姐已是花信年华,青春渐逝,有梅也不待七兮矣!若于大哥真乃缘定与我红线相牵之人,他读后定会心存同感!”
汤解忆面露怜惜之容,握住表姐的纤纤柔荑,侃然道:“表姐莫怕,若是那于岭不懂妳的情意,我定叫他好看!”
“表妹,切莫冲动!”傅遥泠忙劝道:“毕竟于大哥不曾许诺什么,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汤解忆安慰道:“表姐这般贤惠大方,于岭又怎能不存一丝好感呢!”
闻言,傅遥泠心尖暗悦,甚为向往着下次与于岭见面的时光,忽而笑问道:“表妹,妳打算写哪首诗篇赠予吴公子?”
“不写了……”汤解忆不以为然,旋即漫笑道:“本姑娘向来不喜这般扭捏做派,届时我等见面时,表姐给我瞧好了!”得意过后,又好奇道:“表姐,妳打算何时将此句送去给于岭?”
傅遥泠低声羞赧道:“自然是于大哥下次来寻我之时了!”
“我觉得不妥!”汤解忆忽而想惊吓一番傅遥泠,佯装肃穆道:“于岭名声在外,想必那些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早打其主意了,不过碍于他时常不在杭州,故而才迟迟不得相顾。如今正逢新春佳节,正是攀识的好时机,她们岂会懈怠片刻?我们还是先下手为妙,索性明儿我去三京酒楼帮妳给他。”
傅遥泠见状,心头暗暗着急,切语道:“如此就只能拜托表妹了!”
“放心吧!”汤解忆拿过香囊,便转身回房,暗自好笑道:“嘻嘻……表姐真傻!有此借口,本姑娘就可以去寻吴屹了。
此时西城外,嶙嶙山峰处,见谢铁与云竹猗紧随李清曲其后,来到了一条溪流旁。三人借着溪水穿流之声,颇为胆大地打量四下,也似冯晨裳那边一般松明隐隐。
谢铁见状,暗恨道:“初六那晚从此路过时,还不曾这般光景。不想对方动作如此神速,莫非这次真是插翅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