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找你要地,你不给,当朝驳了他的脸面,那一纸地契比得上徐家老小合家性命?逞那一时之能又能如何,你入朝为官之前我就告诉过你不要意气用事不要意气用事,你呢?!”
徐定生喊红了一张脸:“你糊涂啊!”
徐老爷说着,抬头看了一眼牌位,指尖都在发抖:“这是天要绝我徐家。”说完看向右手边的老妇人,“亲家,你带上项府女眷快走吧,别回头平白惹上许多麻烦。如若你们有什么闪失,我万死难辞,怕是无颜去地府面对项贤弟啊!”
那老妇人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徐和熙。
徐和熙往前一步:“伯祖父,我话还没说完呢。”
“交出江心港当然不足以让燕天子收回成命,但他向来爱惜名声,如果不是伯父一而再再而三地当朝驳斥他的脸面,他也不会采用这般过激的手段,所以只要您愿意交出江心港,再让伯父主动领罚,凭借伯祖父在朝堂的名声,上下花些心思打点,只要六部有超过两人愿意为您作保,徐府便可安然无恙。”
旁边一直沉默的老妇人忽然问了一句:“徐郎中主动领罚,受什么刑?”
徐和熙:“通敌叛国,轻则斩首示众,重则凌迟活剐。”
徐定生不说话了。那边,徐万知又跳了起来。
“爹,我,我可是您唯一的儿子啊。”在察觉到徐定生的沉默后,徐万知又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句,“爹!”
这一声叫的徐定生的眸子都跟着颤抖了一下,他重新看向徐和熙,声音似乎在一瞬间变得苍老起来。
徐定生是什么人,早在最开始他就想到这个办法了,但徐万知毕竟是他亲儿子,他总想着,再拖一拖,或许会有别的办法,但如今徐和熙的态度就是摆明了告诉他,除了这个办法以外。
别无他法。
“子不教,父之过,如果当真可保徐府安然无恙,不知可否由我代替我儿受刑?”
徐万知愣了:“爹”
徐和熙看着徐定生的样子:“伯祖父大可不必如此悲观,伯父服罪后结果看似板上钉钉,但事情还有转机。”
“通敌叛国罪,今日收押,今日受审,最快也要明日午时行刑。我昨日才收到好友寄来的信,骠骑大将军昨日前已经从彭城坐船出发,按照时间计算,最迟明日卯时便能赶到扬州,等骠骑将军一到,想要救出伯父并非难事。”
听到这句话,只有那名握着盘龙手杖的老妇人意味深长地看了徐和熙一眼。
绝路中乍现一条生机,徐定生一双老眼复又清明:“堂孙此话当真?”
徐和熙:“千真万确。”
徐定生嘴唇颤抖,又问:“倘若骠骑将军来了,燕天子也不肯放人,又该如何?”
徐和熙:“那就反。”
那就反。
这三个字掷地有声,就像平地掷下的一颗惊雷,直接炸得在场三人都说不出话来。
整个祠堂死寂数秒以后,最先开口说话的还是那个老妇人。
老妇人看着徐和熙,眼神里的情绪十分复杂:“我清楚承儿的性格,他轻易不会反的。”
徐和熙听徐定生刚才那句“亲家”,就已经把老妇人的身份猜的不离十。他偏过身子,恭敬地冲老妇人行了个礼:“这点您无需操心,我有我的主意。”
不反?
人被逼到绝路,肯定是要反的。
不反,他的码头怎么办。
是的,早在徐和熙打算买下那块码头之前,心里就已经有了成算。
没有谋定后动,没有步步为营,只有快刀斩乱麻,项承不反,他有的是办法逼他反。
周羿大概到死也没有想到,想反他的人这么多,里面最荒唐的原因,竟然是因为一个又小又破的废弃码头。
似乎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在这一刻,谁都忘了徐和熙来时的身份,这就像徐府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除了抓紧,他们别无办法。
徐和熙拱手:“伯祖父放心,伯父怎么说也是我的长辈,我便是拼了性命,也会护他周全的。”
徐定生无力地靠回椅子上:“便按你说的办吧。”
徐和熙点头,这之后祠堂又没了声音,徐万知也不再挣扎,似乎随时做好了呗徐和熙带走的准备。徐和熙在等了一会,见徐定生没有后话,便自己起了个头:“不过伯祖父有没有想过,交出了港口,之后徐家基业该怎么办?”
徐家世代靠运货造船为生,也是在汴河线刚通的那段时间才一跃位居扬州首富的,虽说在扬州也置办了许多铺子,但那些比起漕运的利润,都不过牛毛而已。
徐定生这半天的事经历下来,已是心力交瘁,哪还有力气思考这些,便道:“之后的事,听天由命吧。徐府家大业大,总不至于一夕便饿死。”
徐和熙:“伯祖父,实不相瞒,堂孙刚买了个码头,起名徐家港,现在虽然规模不大,但地段好,外围五百亩地地契都在我的手上,等搭建起来,和码头港口相辅相成,一个运货一个销货,便能形成巨大商圈。商场和扩建码头的设计图我也一并带来了,还有之后漕运航海用的货船。”
他说着,在在场三人惊诧的目光中从袖子里接连掏出数张图纸。
先说那五百亩地的建造图纸,古代建造技术有限,但绝对没有许多人想象中那么简陋,不说建个鸟巢,建个古代的万达、万象城这类除了规模庞大以外也没有其他多余设计感的购物城还是做得到的。
再来是参照了第一码头的扩建工程,还有至圣三位一体号的图纸以及徐和熙这几天又新画的货船图纸。
徐定生看着那些图纸,眼神一下从平静转变为震惊。
“目前整个产业都是堂孙一人打理,不管是人手还是资金都十分短缺,先不说航海,就是漕运的利润,伯祖父您也是知道的,投资这一行,绝对是为赚不赔的买卖。”
看着徐定生逐渐心动的眼神,徐和熙笑了笑。
他早就说过。
画饼,他是专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