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不痛也掐不痛自己了……
秦暖隐约意识到头上悬着的死亡之剑即将落下,她大概真的要和这个不算美好的世界告别了。
某一瞬间,她模模糊糊想了很多。
遗憾么,有的,但不多。
“孩子……”
她伤痕累累的唇瓣颤了颤,艰难的发出一点声音来,在哀求,“不管怎样,救孩子……”
秦暖的意思是,需要在大人和孩子之间抉择的话,希望他让孩子活。
可是说完又觉得自己这个哀求有些多余,傅承止本来就厌恶她,孩子至少也是他的孩子,怎么选择一目了然。
何况,他巴不得她死呢。
到时候身体里的器官,宋行菲想用什么就可以随意拿去了……
她自认看得通透,可是太通透了……
不想伤心的,眼角还是灼灼流过一道滚烫。
然后那滴眼泪被人撇去……
此刻,傅承止的手像是一块冰,“还有呢?”
他嗓音中没有太多的情绪,可音色中不知为何透进一抹沉沉的哑。
还有?
秦暖眼中略过一抹一伙,随即了然。
哦,他在问她还有什么遗言么?
“有的。”
她已经有些气若游丝,声音小的几乎刚开口就被车子疾驰发出的声响给冲淡,“我妈妈……还有我妈妈……”
“好,还有你妈妈。”傅承止却分明清楚听见她说了什么。
似乎也是明白她的意思的,听见她说好,秦暖微微松一口气。
虽然她知道这个男人对她的承诺其实不可信……
所以她又补充,“让哥哥……”
他只要将意思传达给宋行御,让宋行御去找就行。
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说这么长一句话了……
“我帮你找。”他似乎并不打算答应这个要求。
秦暖微微皱眉,“不用……”
傅承止并没有再驳她的意思,又找了别的话题,偶尔和她说两句。
缪林在前面开车,因为疯了一样连闯几个红灯,独自抽身却或大或小造成别的车子发生碰撞,车后头已经有警车在追,但是他不敢停,情况太危急了,傅承止抱着人上车时候的模样也太……狰狞了。
他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傅承止进去两三分钟的时间,再出来手里竟然抱着这么个肚子上插着刀的孕妇……
孕妇生命垂危,他听见傅承止喊她宋行暖,就是半个多小时前在医院,傅承止让他打电话通知但是却没有出现的宋行暖?
直觉告诉缪林这个人对傅承止很重要……
所以,必须争分夺秒,也只能争分夺秒。
就这么一路到医院的时候,秦暖似乎还醒着,但那模样又分明没有太多意识了……
“活着,宋行暖。”被推进手术室之前,秦暖好像听见有人这么说,可究竟是谁,她听完这句便陷入粘稠的黑暗中,爬不出来,无从判断。
大概是幻觉……
哥哥又不在,怎么还会有人希望她活着呢?
秦暖眼角淌下的第二滴眼泪,是在移动病床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瞬间。
在路上,缪林已经给医院来过电话,因此这个临时组成的手术组已经是最短时间内能找到的最好的了。
不够。
傅承止还吩咐他给帝都那边打了电话,直升机已经接到年慕尧,正在往这边飞。
这一层已经被单独辟出来,没有人会不识相的往这边闯。
手术室大门关上之后,走廊里安静的有些可怕。
缪林找来骨科医生,刚刚傅承止那只伤手一路抱着宋行暖,估计的重新处理。
“傅先生……我再帮您看看手?”
还是不久前那位帮他处理伤手的医生,似乎难以适应周遭这种恐怖氛围,医生小心翼翼的询问。
然而话音刚落,就得到傅承止一个眼神杀。
那眼神冰冷阴鸷的让人有种看到了可怖地狱的错觉……
医生被吓了一跳,狼狈的差点没一屁股坐到地上。
见状,缪林只能让这位医生候在一边,等傅承止愿意的时候再重新给他处理手臂上的伤。
但这种安静并没有持续太久。
“承止,不好了……”
阮心柔悲痛欲绝,一路哭喊着冲过来,“行菲……行菲她不行了!她想见你最后一面,你快跟我去看看她……”
秦暖被送进手术室之后,傅承止就靠在手术室外头的墙上安静的等。
安静……
或许这两个字并不合适。
他只是没说话,但是周遭那层低气压层层叠叠不断蔓延,饶是缪林这样见惯了形形色色各种人的,此刻也觉得这个男人分外恐怖。
但就是有没眼色的。
阮心柔就是一个。
见傅承止没有反应,阮心柔干脆一把拉住他手臂,要把人往她来的方向拖,“承止,你快跟我去看看行菲,再晚也许就看不到了……”
傅承止不想走,阮心柔就拖不动。
何况阮心柔真正目的也不是拖傅承止走。
“承止,你这是什么意思?”
见他纹丝不动,阮心柔松手,“你和行菲两小无猜,就这样绝情,连最后一眼也不愿意去看她?”
傅承止分外可怖的眼神落在她脸上,薄唇抿着没说话。
同时,他脚下步子也没有要跨开的意思。
阮心柔心里咯噔一声,但很快冷静下来,“承止,行菲的病情你是知道的,你应该比谁都清楚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谁,你和行御走得近,我猜有的事情他应该没有瞒着你,他不是我儿子,宋行暖亦不是我女儿,我只剩行菲了,也只有行菲,她是我这一辈子的宝贝疙瘩,所以今天在宋行暖再次伤害行菲的时候,我才会……承止,我说这些不是要推卸责任,我只是要告诉你,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选!”
走廊里很安静,只有阮心柔说话的声音。
傅承止的眼神太恐怖了……
饶是已经经历过半辈子风雨的阮心柔此刻也有些无所适从,但是为了宋行菲能活命,她只能强迫自己继续开口,“承止,你要怪就怪我好了,但是你一定要救救行菲,她现在躺在手术室里,必须立刻进行手术,你知道的,只有宋行暖的肾和肝能救她,血债血偿,作为四年前的肇事者,宋行暖也必须要救她!所以你让医生立刻去取好不好?”
“好。”掷地有声的嗓音,这次傅承止没有再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