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看回那位兵部尚书王大人,他负手挺胸,雄斗斗地走在华城的大街上,饶有兴致地环顾周边市集铺面,心里正为方才自己的一番巧思妙计摆脱了夏炎月的纠缠而沾沾自喜。
尾随他的近身护卫问道:大人,属下真不明,方才王爷邀约,为何不去呢?那可是个大好机会到王府探个虚实。
王泓摇了摇头,啧啧道:无知啊!这夏炎月是何许人物,明知本官是太师的人还堆笑邀约,绝对有鬼!若一个蛮起来,真会有那个胆子在他的宅中结果了本官。这里可是人家的地头,我们必须小心行事!
全个朝廷有谁不知这王泓是个爱说漂亮官话的,在人前就一张嘴能辩驳,无理赖皮的他都能说得理正词直,名正言顺,正如方才杨翊所言,明明就是个没胆,却绕个圈子来说是处事谨慎。当年科考,他那洋洋万字看似有理实质无意,恐怕是上辈子积下阴德才被他中了个三甲十三名,还被那戚太师相中,以为是个人才,收为门生。为表自己的雄才伟略,王泓不时向太师献计,不过他的计策都是成败参半。成了自然好,败了,他也能自圆其说,辩解得头头是道,可太师就是受乐。就这样给他熬出了个兵部尚书来。而夏炎月被迫揽下了征兵的糟心事,不用想也晓得正是这王泓的手笔之作。
王泓身边跟久了的下人,都看得出这个主子就是个徒有其表的伪君子,不折不扣的草包。可这个东家就是有这般能耐给你发米粮,养起你一家子,那你还敢说东家的不是吗?
那护卫忍住笑意,只对他唯唯诺诺:大人英明。
王泓甚是得意地大步走着,四处张望,对茅屋瓦房毫无兴趣,倒是觉得前面一座气派非凡的古老大宅子很是吸引,便走上去观看,却见大门敞开,能清楚瞧见里面正院有一群身着粗衣麻布的孩童在嬉戏,还有不少妇人老者坐在树下纳凉闲聊。
他不禁奇怪:看似大户人家的宅子,为何里面净是贱民?看上去又不像是这宅子的奴仆。便对着身边护卫道:你去探听探听。
那护卫便走开,找了几个附近的人详细查问。
王泓倒是在旁边的青帘下坐着吃茶,大约两盏茶的功夫,护卫就回来汇报:
回大人,那宅子就是原本被炒了的刘家故居,如今住在里面的全是难民。
难民?王泓讶异。
那护卫继续禀报:对,数月前一帮难民从陆城涌了过来,原本安排住在难民营的,就是郊外那排木房子。平日里都是那位朱雀王府内的王妃过去打点难民之事。刘家被抄了后,陛下把刘家的一部分产业赐给了王爷,这宅子就是其中一个。最近王府命人将刘家宅子被修葺了一番,分给一些难民住下了。
王泓脑子一转,不禁大笑:哈哈,原来还有这么一出这样可就有好戏看了!
当日夜幕降临时,王府的二位主子在东院大厅面对面坐着用膳。
柳儿和芙蓉如常在厅外的院里候着,在银白月色下,阿泰正向他们走了过来,彼此相互点头打了招呼。
柳儿问:阿泰哥是有事找王爷吗?
阿泰偷瞄了一眼柳儿身旁的那个丫头,答道:只是衙门的常务,例行来汇报一下而已,待主子晚膳后我再进去也不碍事。
芙蓉也知道同在一个东家打工的,总会有碰头的一日,踟蹰了一会,还是挺起胸膛,正眼看着阿泰:你你胳膊的伤好点吗?
伤?哦!阿泰明白她是在问之前被她压制到地上时所弄伤的胳膊,便笑着扭动了一下胳膊:只是扭伤一下罢了,揉揉就好啦,不妨事。
其实现在还是隐隐作痛的,可人家毕竟是个姑娘,怎么也不可能说被你的蛮劲弄得筋骨都痛的不行吧。
芙蓉还是有点尴尬地道:昨晚着实抱歉,我也是听吩咐办事,没想到你会突然介入,一下没注意收住力度
柳儿安抚道:芙蓉,你不必在意,阿泰哥是极其宽厚,怎会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呢?阿泰哥,你说是吧?
顺便给阿泰打了个眼色。
阿泰马上照做:那自然。大家都是听主子的,我也知道你无意。只是真看不出来,你身量这般玲珑娇小,力气却出奇的大。
听到这么说,芙蓉才松了口气,轻声道:只怪我天生力大无穷。幸好有娘娘教导,我现在才能控制好,过上点正常日子。可一旦与人交手,我总会一下就失了分寸。所以还得要娘娘在身边不时提点才行。
原来如此,怪不得昨晚娘娘总不时吟着些诗词来指挥,阿泰算是懂了。忽然想起今日府里的下人进进出出忙个不停,问:娘娘是不是已经搬到东厢这边来了?
柳儿和芙蓉相互对看了一下,面露愁色,不知如何回答。
阿泰见他们怪异的表情:是出什么状况了吗?难道娘娘不愿意搬来?
柳儿无奈地告诉他:非也,娘娘确是搬来了,只是只是
芙蓉直截了当帮她说了:只是娘娘搬到王爷寝室隔壁的那个厢房了。
阿泰也紧张了:啊?那王爷知道了吗?
柳儿点了点头:王爷在用膳前就已经知晓了,却还没说什么。
三人面面相觑,正担心着厅内两位主子
用膳许久,厅内一片寂静。
看对坐的人并无任何异样,小鹄先开了口:那位夏官今日可来了华城?
今日午后她在布坊与丁安逸聊着布料行情,却瞧见在外面有个穿着不俗的男人探头探脑的。虽然没穿官服,可丁安逸一眼便瞅见那人身上挂着个耀眼的玉佩,认出他就是兵部尚书大人。以前就是在不知情下得罪过大官,所以现在定安逸都把五品以上的官员日常衣着配饰全记牢以作辨认。
于是小鹄也从丁安逸口中得知了兵部有人来。她以前练习书法时曾抄过《周礼》,所以记得兵部尚书就是个夏官,此时她就随口冒了出来,只为寻个话题,打破僵局。
炎月倒没怎么在意,一边吃一边道:嗯,那位王大人还出奇的勤快,交兵限期都还没到,他就提前来了。
小鹄双眉稍微皱起:那他是要何时带人走?
炎月悠悠答道:他说想在这里多溜达,大概两日后吧。本王已命张师爷去通知大家好好收拾细软了。
这样,看来这些朝廷大员还挺看重王爷您的。
说着,小鹄微微偷瞄了一下夏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