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层黑云直捣华城上空,顷刻日月无光,电闪雷鸣,风雨晦暝。
低低的城郊之地瞬间被困在水涝之中。
朱雀王府内的家仆和士兵纷纷披蓑戴笠,手持水桶竹管匆匆冒雨往郊外跑去。
而府内东院阁楼之上,一位凤眸潋滟,青衣粉黛,玉簪盘发的美丽贵妇正悠哉地坐在椅子上,品着香茗,凭栏远望风雨飘摇下川流不息的人影,问道:我的炎月弟,你又何必如此紧张?府衙之前就派人做了防洪准备,即使现在郊外发了水涝,城内也不会受灾。何以还要遣上所有仆役士兵前去救灾呢?
在贵妇身后,有一位白衣飘飘,俊逸不凡的男子正立在桌旁,手执狼毫,潇洒地挥墨于纸上,并淡然道:黛月皇姐才来没几日,有所不知了。两月前大批难民从陆城涌到我们华城来,现暂居城郊。虽然之前城内是做了防涝,但这场雨来势汹汹,城郊犯水情况比较严重。本王乃华城之主,怎可袖手旁观,置之不理呢?难民既已来了华城,本王就有责任确保他们的安危。
那贵妇缓缓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她,就是大夏皇朝的嫡公主夏黛月。
黛月一脸莫名地问道:话是如此,但炎月,为何是你家的王妃在风雨交加中去救济难民,而你堂堂王爷却如此悠闲地在此挥毫练字呢?
这位朱雀王府的王爷夏炎月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抬头看了大皇姐一眼,微微一笑道:本王这位王妃可非一般女子,这种风雨绝难不倒她,她自个去应付,卓卓有余。况且
况且他觉得还不是跟她正式碰面的时候。
黛月笑说:炎月弟,你这么说难不成是认了她?你不是不喜欢外族女子吗?当初父皇要跟塞外羌国和亲,特意把这位羌国公主赐婚于你,你虽是允诺了,但我知道你心里是有千个万个的不愿意。我本想你成婚后会把她投闲置散,晾在一旁,派个人监视着便可。可如今看来,你似乎挺厚待她的,不仅岁她自处自入自入,爱干啥干啥,更任凭她差遣府上的下人。
炎月很理所当然地解释:此庄和亲可非我一人之事,实乃关系到邦国之交。而身为皇子,不管我愿或不愿,不管对这位妻子我是喜是恶,只要皇命下来,我都不得违抗。自小我就有此觉悟,而且,婚姻大事本就轮不到我来选择,父皇要我娶谁,我只有顺从的份。既成事实,我何不顺其自然?人已嫁进来,便是我的王妃,理应有作为王妃的待遇和权力,所以,她喜欢去哪儿,爱干什么,我也绝不干预。只是
只是什么?
炎月嘴角微微上扬:只是我发现她并无任何蛮夷的奇怪习惯,反倒更有我们中原大家闺秀的仪表和端庄,四字概括:不遭人嫌。
黛月愣了一下,忽地掩嘴偷笑:大家闺秀?呵呵!炎月弟,你是怎么了?五载不见,眼光也变得如此低俗我今天远远跟她打了个照面,稍微打量了她一下,完全不成体统。素衣淡妆毫不得体,已为人妇居然不束发髻,没有一点王妃的气派,若被母后瞧见,绝对要训斥她一顿。更离谱的是,她在西厢院里划地种田,搭上瓜棚,挖塘养鱼,还织锦染布,如市井村姑,所做之事难登大雅之堂。当初我还想着她起码是个羌国公主,多半是个能策马扬鞭,有点武将风范的大漠女汉子,就就如咱们那位太子妃那般亮眼,还别具惊喜,父皇就特喜欢这样的孩子。若你的王妃是这般模样,说不定能讨父皇的欢心,就改变心意,马上把你调回皇都去了。可惜啊,我对她第一印象都如此失望,更别提父皇和母后了
炎月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笑了笑,继续提笔写字:这华城住下后也不差,是个避世的好地方。皇姐您也不是不清楚我是个什么料子,在皇都那边呆着也成不了什么大器,搬来这里正好,无人管。况且,我这王妃,也没你说的那么不堪。她啊,虽不懂琴棋,却也擅长书画,虽不会针黹绣花,却也能织布染布。更重要的是,她做得一手好菜,我挺爱吃的。告诉你,皇姐,她居然在闲时就教府上的下人读书识字。如此大家闺秀,我还能到哪里找呢?
黛月笑眯眯地逗着:哦如此说来,炎月弟你是对她颇有好感咯。不过,这就怪了,我听玄月弟提过,你可是从大婚到现在四个月里,一直都没跟你王妃有任何往来,更别说谈话交流。连你家的李总管也向我招了,说你在府内都不曾跟她碰过一面,那你是如何了解她如此透彻?
炎月依旧微笑道:人的相识相知,可是有很多渠道的。她可是住在我的屋檐下,她身边除了一个陪嫁婢女外,其他伺候的丫头都是我的人,自然就是我的眼线了,要了解她能有多难?更何况,我还有自己的门路!
黛月故意问:你说的很轻松,那么,你可知道你这位称心的王妃是何芳名呢?
被如此一问,炎月瞬间愣住了,半晌没说话,手握着的毛笔也滴下了墨汁。
忽地,他恍然大悟一般低吟:对哦,平日里都听习惯旁人称她王妃、娘娘,久而久之,我也习惯了,也跟着大伙喊她娘娘,可我还真不晓得她的名字!
雨势已变小,夜幕渐已降下,年仅14岁的王府丫鬟柳儿走近那名蓝衣女子身边,轻声说道:娘娘,外头的雨水变小了,低洼大水也开始退去,您也不用再担心这里难民的事了,交给阿康他们安排就好,娘娘今天也够辛苦,不如先回府休息吧。
只见蓝衣女子将刚刚烧好的一大锅粥盖上盖子,用挽起衣袖的玉手轻轻整理一下已经蓬乱不堪的秀发,微微笑道:水涝解决就好啦,柳儿,你去跟阿康说,把这这些粥都分发给难民吧。老弱幼小的先派,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