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深夜十一点，寒风刺骨，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

“谁允许你带你妈来家里住的？出去，给我滚出去！知道家里的真皮沙发多少钱买的吗？好几万呢。弄脏了，你一个上门的废物女婿，拿什么赔？”

“滚，你也一起给我滚出去！”

“砰！”

丈母娘杨慧兰连推带搡地把乔振飞和他一身土气衣着的母亲轰出门，然后一脚把乔振飞的母亲一路从乡下捧来的土鸡蛋篮子踹下门口的台阶，狠狠地摔上了门。

“还想问家里借钱去给你家老不死的爸爸看病？我们家白白养活那废物五年了，不要钱就不错了，还想借钱，二十万，你当我家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我呸！你知道我家闺女天天在外面奔波劳碌，早出晚归赚钱有多辛苦吗？”

门内依旧传出丈母娘杨慧兰尖酸的叫骂声。

乔振飞盯着紧闭的房门，两眼发红，最后还是咬紧牙关，扶起被推倒的母亲，小声问道：“妈，你没事吧？”

“没事，对不起啊，小飞，是爸妈连累你了。”母亲冻得两腿发抖，扶着乔振飞的胳膊站起身，浑浊的眼底一阵发红，低着头都不敢看自己的儿子。

“妈！”乔振飞的瞬间鼻头发酸，泪水就冲出了眼眶，五年来憋在心头的怨气再也忍不住，夺口而出：“现在我就去和她们母女摊牌离婚，咱不受这窝囊气了，好吗？”

“砰！”

房门打开，丈母娘杨慧兰伸出头，冷笑道：“我呸，还离婚，当年十万块彩礼就值你为我们家干五年活？你一个混吃混喝的废物，我们家美君有什么事都指望不上你。想离婚，不如你直接去死算了，那样我家闺女还能改嫁个好人家！”

“砰！”房门再次被杨慧兰狠狠地摔上，今天女儿的公司遇到大麻烦，她心里火气格外大。

“哎！小飞啊，要不我就先回去吧，你爸看病的钱，我再找亲戚们借一下，你回去跟亲家母好好道个歉，赔个不是。”母亲踉跄着走过去，弯腰捡起已经变形的鸡蛋盒子，没舍得直接扔进垃圾桶，重新捧在手里：“去吧，快点回去跟亲家母陪个不是吧，就别送我了。”

“找亲戚借？我们家那些穷亲戚，谁指望得上？”乔振飞一路扶着母亲，喉咙发干，眼泪不争气地一个劲流：“钱真是王八蛋，没钱让人尊严扫地，没钱男人就得看女人的脸色！”

五年前乔振飞为了给自己的父亲看病，答应了入赘杨家，彩礼十万。五年来父亲的病，并没有好转，但是十万块钱，早就花完了，现在父亲的病，更加严重，到了必须要手术的地步。医生说了，一个星期内，必须要动手术，再往后拖可能连手术的机会都没了。

但是，这手术费二十万元，对他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怎么办？难道真要厚着脸皮去跪求老婆杨美君？

“滚出去！我说的不仅是你妈，还有你！”丈母娘刚才那句话，深深刺痛了乔振飞的心。他的双腿像注了铅似的沉重，抬不起来。

“怎么？我妈让你妈去住小旅馆，你还不高兴？你们三更半夜回来，把我和爸妈都吵醒了！！你会不会心疼人？明天我还要去公司，一堆麻烦事儿。”这时，老婆杨美君追了出来，但她也没说好话，劈头盖脸一阵数落。

乔振飞本来还指望他老婆，毕竟做了五年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但见她也丝毫没有让他的母亲进门的意思，便保持沉默，一句话也没说。

“你还觉得自己受委屈了？不是我妈不让你们住家里。房子是我妈出钱买的，你有本事自己赚钱买房去吧。我的公司现在遇到麻烦，一点也指望不上你。你一个大男人，除了给我添麻烦，还会什么？我妈刚才情绪激动，一个劲劝我早点改嫁呢！”杨美君说。

乔振飞依旧一言不发，这五年，他在家里也很少说话，被他们当成了哑巴。

乔振飞很难用几个简单的词来描述清楚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本来就不大爱和别人说话，对外界和他人敏感，自私又始终认为自己很善良，觉得生活平淡却又很难改变，有时勇敢有时又很懦弱，有远大的目标却从未实现过，连在读大学的小姨子都看不起他。不过他在这个家里受多大委屈，他都觉得没关系。这次他的母亲受辱，他接受不了，听完杨美君的数落，他拉起母亲的手，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乔振飞，你还真长脾气了？有本事就永远别再回来！”望着他们母子远去的背影，杨美君气得直跺脚，大声叫道。

乔振飞在医院附近找了一家小旅馆，将老母亲安顿好。当时已经是下半夜，冷风扑面而来，他冻得浑身发抖，这时才发现自己还穿着睡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