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餐厅里，那张圆桌在近半年里从来都没变过样，好像舞台剧上纸壳做的背景板，永远地凝固在原地。

那群身穿奇装异服的黑帮们，也像平常一样围坐在圆桌边。但这次餐桌上没有食物，只有一只小狸花猫蹲坐在桌面，坐姿乖巧又矜持，毛茸茸的黑色尾巴尖搭在双爪上面。

林无画看了看坐在周围不动如山的同伴，认命地叹口气，从座位上站起身，把脸贴近自己家的猫。她左臂上还绑着绷带，但仗着年轻身体强健，脸色已经恢复了红润。

狸花猫从喉咙里发出“呜——”的一声，琥珀色的眼睛瞪圆，迷茫地回望着她。

“九九，我们走老规矩。竖着甩尾巴是‘yes’，横着甩尾巴是‘no’。”林无画拍了拍手：“听懂了就‘yes’！别想糊弄我。”

“……这猫听懂的yes和no？”米斯达隐蔽地把椅子往福葛那里挪了下，低声问道。

“这不算什么。”福葛用手托起脸，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严格来讲，它是一只自学了中意双语的猫。”

纳兰迦眨巴着眼睛，震惊地说：“自学？它能听懂人话，难道不是因为驯兽大成功吗？”

福葛沉默片刻，倒抽一口冷气：“……也不是不可能！？”

在餐桌那边，狸花猫把带着一圈圈黑色纹路的尾巴竖起，像旗杆倒塌那样，竖着一剪。

“很好，看来你是听懂了。”林无画满意地点头：“首先，你一开始知道老乔尔——就是那个老头——想要攻击福葛和小飞机吗？”

“不要叫我小飞机！”纳兰迦在她身后不满地抗议。

林无画无视了他，欣慰地看着狸花猫的尾巴横着扫尾。这是“no”的意思。

“非常好。”突然间，林无画的眉毛一竖，冷酷的神情爬上她面孔，让她显得严厉的可怕：“如果你是主动想要攻击福葛他们，我们之间的【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看在你和我在一个屋檐下待的这半年，我会这次放你一马。而下次，如果你再主动攻击我们，我会像对待其他敌人一样，毫不留情的【杀死】你！”

“呜呜……”九九躁动起来，两只尖尖的小耳朵不安地立起。它怯生生地把脸探到林无画手边，用温暖而毛茸茸的侧脸，讨好式地蹭了蹭。

米斯达不满地控诉：“你吓到它啦。”

“就是的，林真可怕。”、“说什么‘杀死’啊，好凶。”、“对一只小猫咪说这个太过分啦！”米斯达身边，六只金色的、只有拇指大小的小人叽叽喳喳地吵嚷起来，应和着自己的主人。

小人们拥有水滴形状的头部，六个小人的头上都像足球运动员的队衣一样标着数字，从1到7。（没有4，因为米斯达极度讨厌4，这种【厌恶】甚至反映到了精神力量凝聚出的替身上）。

“爪巴。”林无画头也不回地说道，像个冷酷无情的杀手。

“……米斯达，你为什么把【性感手木仓】（sexpistols）们放出来了？”福葛头疼地捂住脸，他有预感，事情马上就会被卷入吵闹的漩涡。

“现在是午饭时间！”、“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吃饭啊。”米斯达的替身们大声抗议道。

“很快菜就上来了，你们稍等一下好吗……等等，no3不要欺负no5！”米斯达熟练地安抚着这群pistols——pistols是这群小人的统称。

林无画挥了挥手，像是要把绕着耳边的噪音给挥散。她搓了把九九的猫头，继续询问。

“你知道老乔尔要把你带走吗？带走的意思是：你会上船，离开那不勒斯，然后再也见不到我们了。”林无画语气明显柔和了很多，像对一个五六岁小孩一样，耐心地讲解。

横着甩尾巴——no！

“你是最近一周才和老乔尔认识的吗？”

尾巴竖着劈下来——yes！

“……因为你和我吵架了，跑到街上散心。然后发现这个老头对你温柔又纵容，于是天天跑他家去。然后大概是被食物引诱，于是傻乎乎地跑到箱子里去了？”林无画叹气，她太熟悉这只傻猫了。

对面狸花猫拼命地竖着甩尾巴，眼泪汪汪地看着她，似乎为终于有人能理解它而无比激动。

“后来，它一直在箱子里，也不知道是在对付我们。”福葛评价道：“完全被利用了啊……”

纳兰迦朝蹲在桌子上的九九挥舞拳头：“还往我的替身上泼了一层白漆，我呆会就扒光你的毛！”

“爪巴。”林无画今天情绪异常暴躁，见一个怼一个。她转脸柔声问九九：“老乔尔也不知道你是我的猫，对吧？”

竖着甩尾。

“……草这哥们好惨啊。好不容易找到个帮手，还是敌人养的宠物，离开箱子见到福葛的脸之后，当场光速反水。年度精准踩雷王啊这是。”林无画心中突然对老人升起一股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