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在轻生前把装着作品集的硬盘攥在掌心,像极了创作到最后走火入魔,把自己融进艺术成为仪式本身的献身。
谢星阑到底没能逃过宿命的纠缠。
他迷茫他逃离,他坠入灵感的深渊。成为一名终生为找寻自我而不断试错的放逐者。血腥和暴虐,一度成为他汲取灵感的来源。
他以为攥住了时姜,就能攥住灵魂的色彩。
但这些日子躺在病床,终日盯着一成不变的凝白天花板,他突然顿悟,从外界汲取创作的灵感只会是一时的,一旦消失就需要不断加强刺激点。
一开始只是喜欢血一般的颜色,慢慢的,就会演变成嗜血助兴的癖好。癖好发展成习惯,习惯成为了日常。再回过头来,他双手早已经沾满了血渍。
刀子始终向前,却狠狠扎在自己的心脏。
谢星阑发现,探寻灵感的终极奥义,最终还是指向自己的灵魂。
人本身就是一个微观的宇宙。起源或终止,都不过是悄无声息的一瞬。
谢星阑引爆自身小宇宙的那一夜,星球幻化成黑洞,碎片化作颗颗流星跌落尘埃。电流流窜全身的瞬间,圣光自天而落,笼罩着他。
总算是摆脱了。无论是创作还是vicky。
他那天内心安和且平静。
献祭者至死都应该为身为造物主的母亲铺路。vicky给予他血与肉,也给予他无边无际的困惑和彷徨。只要这一出闹剧落幕,只要她能离开这片国土。
只要潘多拉魔盒关闭,救赎灵魂的诺亚方舟不必载他起航。
时间会把他分解成颗粒与尘埃,沉落在宇宙星芒微弱的阑珊处。
就这样吧。谢星阑当时就一个念头,反正来时无路去无处,他就选择永远沉睡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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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雨摸清楚了季影想要删除的东西,也不小心窥探到谢星阑的秘密和。对这人的态度更加矛盾。
矛盾当中还带着点怜悯,总之容易让人心软,不是什么好倾向。
他觉得自己需要回归一下现实,不能受谢星阑的作品滤镜的影响。
“小喽啰们今天辛苦了。”感谢人的话他说出口总是这么欠揍。也得亏伍斯他们不拘小节。
这群人已经完成任务,准备提前离开。刚走出门口,就听见季雨心血来潮问起伍斯舞美设计工作室的事情,“雷声大雨点小,怎么这么久都没动静?”
伍斯如实答:“正在跑手续。”
听到这话,向格年跟季雨眼神交流了下。两人心如明镜,猜到是某个程序被卡住了。
季雨吃味,砸吧着嘴不知该气该笑,“说你骨气还挺硬挺,就是挺的地方不太对。有什么事也不往家里招呼一声,白瞎一个伍字姓。”
“是我们自己的问题。”伍斯在这方面扲得很清,坦率着乖乖认训。
像他这种不怎么参与家族的事务都知道,平时的造作都无伤大雅,但眼下这个节骨不宜招摇。大哥伍昊苍正在h城连根拔起整一个腐烂的根基,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反噬翻船。
刚何况,成年人就是要为自己的选择和决定买单。
堕落比回归正途容易。堕落只需要遵循本能,叫嚣狂欢,释放出没有被文明驯化的野性,再一点点放大,直至适应弱肉强食世界的蛮性生长规律。
想从地下回到正道光明可就难多了,需要重新适应新的规则和身份,也可能会长期背负着从地下带来的标签。时姜和朔盼这些人都付出了十年藏拙的光阴,他们就更没资格做那个破坏规矩的特殊者。
季雨品出了他这点态度,没支持也没否定。
小年轻们在地下野蛮生长这么久,身上不带一点专属于自己的韧性也说不过去。
不过看在他们今天随叫随到的份上,干脆也做了下顺水人情,准备叫个人亲自带着他们过去跑趟手续。
为了让伍斯放宽心,他还特地强调,“支出的是季家的情分,不怕影响到伍昊苍。不保证能行,但可以试试。如果严格到连季家的面子都通融不过去,你们就等着审核吧。反正工作室的经营许可是可以过的,时间早晚的问题。”
说着话,没等伍斯做出反应就给六儿拨了电话。
接通,铃声却在走廊的拐角处响了起来。通道空旷,余音绕梁,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
“季队!季队我在这儿!”
六儿楼上楼下跑得急,声音也没来得及收。
他气喘吁吁,推开季雨的病房。房间里空无一人。反应还没过脑子,身子就下意识转身,敲开了走到对面的病房。
果不其然。
季雨果然在这里。除此之外还有一群《可伊》杂志的御用舞美团队。一群人围在电脑前,神色一个比一个精彩。
但他没心思去揣摩。
“可真是找到人了。”六儿靠在门框,双腿因突然爆发的冲劲陷入疲软,整一个站没站相,看得季雨直蹙眉。
“什么事啊鬼吼鬼叫的,出去的话别说你是在顾队和我手下做事。”他呵斥着。一边用眼神示意宁檬关掉电脑,一边沉着眸子走到六儿面前。
训起话来毫不嘴软,显然已经把他当成自己人。
六儿心理素质强大,被当着外人的面训着也没往心里去。
他是过来传达消息的,言简意赅:“朔天阳醒了!主动申请要录口供,总部也来了好几个人。”
季雨听到消息内心没太大的波澜,六儿这么大的动静,火急火燎的,就差背上喇叭广而告之了。
“哦对了。”六儿喘匀气,还补充一句,“季总和朔总也在那里等着,都没走。”
“这两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形影不离了?”季雨对这点倒是诧异了些许。嘴里嘟嘟囔囔,心说这世道真是魔幻。
嘀咕归嘀咕,就算季影没让六儿专程下来通知,他也正准备过去。
窥探人家的不太好,何况还是当着一群小喽啰的面把谢星阑的内心世界裸摊开。季雨良心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