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伊》杂志财大气粗，八周年庆的规模空前盛大，整整包了会展的整一层。

届时会邀请不少名流和鱼圈大亨过来走红地毯。设计团队若能参与进来，无疑是给团队履历绑上一块金砖。

续航的效力将无法估量。

正因为如此，设计的难度和要求高于常人。

《可伊》需要体现出周年庆主题，各位甲方爸爸也带着各自的艺人暗自较劲排番位，稍有不慎就可能落下得罪人的境地。

时姜最近看了太多中规中矩的t展舞美设计，审美已经疲劳。

她看过不少团队在舞美设计中加入了国潮风。但像曾素团队这样，能将国潮风与颓势风糅合得如此契合和唯美，她是第一次见。

黑与红交缠编织，恍若曼陀罗华遍地的炼狱，惊颤得人的酥意从脚底涌升向头盖骨，恍若亲临极乐归宿。

可她同时也知道，设计是一件非常主观又具有独有气质的事情。哪怕自己非常中意都得探探底。

万一找了个有过抄袭黑料的外包团队，可不就砸了招牌。

于是她主导了这一出洽谈的节奏。姿态稍显咄咄逼人，但却是最保险的必要程序。

曾素却看不过去，觉得自己被挑衅了。

作为学院派的顶端，她自入行以来就被捧在云端。向来是别人跪舔自己的份儿，此时成为被挑的乙方，角色转换得有些不习惯。

她指定助手上去做汇报。自己则坐在原位，跟郎菲发着信息，【你提醒得没错。果然假清高。】

郎菲秒懂：【dei】她接着问：【有把握吗？】

曾素：【看她表现出来挺钟意的样子。估计能成。】

【注意言多必失。】郎菲比她了解时姜，预估的结果没她想象中的乐观。

但曾素没当回事，心说她只需要吹得天花乱坠，像她这种地位的外行人不懂也会装懂。

一小时后，她顿悟她轻敌了。

时姜就着汇报的内容问了几个问题，精辟入里，但汇报者包括整个团队都显然接不住话。

设计空有表皮，不见内核。

时姜及时刹住，给对方留了几分薄面。

可她并不圣母也没有表现出仁慈的一面，转而问起了纪杉月，“yvette，你这边有什么补充吗？”

凭着共事已久的默契，纪杉月了然。

她拿着时姜一开始就给出的参考答案，暂时成为她借刀杀人的刃。

“jan建议替换的泼墨环节，可以能提供个让我们接受信服的理由。或者就按她的要求，现场想个新点子。”

曾素不想答应，避重就轻：“现场想的话过于仓促。方便我们回去探讨一番再给出方案吗？”

“可以呀。”时姜玩味挑眉，想都不想就应下。

奈何曾素团队有人不想死心，“‘蜀红’的‘红’也可以是解读成向川蜀烈|士的致敬。”

“这怎么能行。家国之事岂能儿戏。”时姜一口否决。

“要不在国潮元素基础上加一段川剧变脸和喷火…”

“？”

她大大的眼睛装着更大的问号。

在重大场合玩明火，万一出了什么事故谁担责？

时姜无力吐槽，连眉都懒得挑。

事到这个时候，彼此心里都有个准数。倘若再纠缠就失了颜面。

曾素团队扫兴而归。

时姜也只好把物色舞美设计团队的任务暂时搁浅。她压力大到有点闷闷不乐。

回去公司的路上。纪杉月问她，“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内情？”

“没。”时姜放下手机，两根食指指腹轻轻揉着太阳穴，“要不是刚才他们的露馅，我都会被骗过去。上车没多久我又去翻这个团队历年来的作品，突然get到他们每一款的创意风格转变过于突兀。”

莘海从前面的副驾驶探出头，“风格不都是会变的吗？从一开始的模仿探索到后面的逐渐成型。曾素团队拿奖挺厉害的，我以为他们势在必得，连合同都带上了。”

“如果是成员大换血倒也罢，但他们的主创成员一直没变。你见过从德式工业重金属跳到北欧简约，最后又玩起国潮的设计团队吗？精分都没这么刺激。”

时姜一边点开同城配送的购物，一边分析。语速不疾不徐，一点都不耽误事儿，“主创团队从成型到磨合，创作风格应该是一点点沉淀的。”

“就好比性格，如果从小到大就是乖巧女孩儿，突然有一天叛逆得毫无征兆，那当中一定是出现了诱因。这个诱因可能是自愿的，也可能是强加的，但多数来自外界。懂了吗？”她抬眼看着莘海。

莘海似懂非懂，颔首点点头。又转回去记日常心得。

纪杉月时而看莘海时而看时姜，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也随之沉默下来。

片刻后，时姜把手机屏幕伸过来，“你觉得这家的蛤蜊怎么样？”

“蛤蜊？”

“嗯。”时姜眼露真诚。

“……”

纪杉月做梦都想象不出来，时姜会跟自己聊工作以外的事情。她凭着印象做出了个肯定的答复，“还可以。”

“那行。”时姜果断下单。再将订单点击了分享键。

没一会儿，车厢内就又响起信息提示音。

季影：【这么快就进入角色，学会体恤人了？】

时姜：【一滴那啥顶三滴血。季总补补准没错。】

季影：【……】

纪杉月余光刚好瞥见到时姜的微信界面，但看不清楚她在跟谁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