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女子似乎感觉道有一道灼灼的目光正在盯着自己,猛一抬头,看到边上的男子正在痴痴望着自己,眼睛竟是直了。
女子面色微红,啐道:“臭小子,看什么看,没见过本师姐啊。”她原以为男子在晒太阳,没想到不知何时这小子偷偷在看自己,一想到此处,脸色愈加红了。
男子却是目不转睛,幽幽说道:“师姐倒是见过,但美人出浴后的师姐,小生倒是平生第一次见,实在是美得不像话。”
女子听他说得夸张,心中自是喜悦,但偏偏这话从他口里说出来,却又带着一丝轻佻,便轻喝道:“小没正经的,看本师姐怎么收拾你!”话音未落,女子右手拇指和中指捏成一个小圆,轻轻一下弹出,只听到一声真气破空之声,直向不远处躺着的男子而去。
男子虽然躺着,身形却是极快,轻轻一滚,恰好避开了那道真气,只听啪的一声脆响,真气击在男子刚才躺的石上,激起一丝微尘。
男子怪叫到:“救命啊,杀人啦!”却并未滚向远处,反而一骨碌滚到了女子身边。
女子啐道:“既然喊救命,怎么还凑上来了?”说话好像自己也觉得此话有些不妥,脸上红晕倒是又增了几分。
男子滚到女子身边一尺之遥,却不再靠近,也不再看着女子,反而双目闭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叹道:“嗯,什么东西,好香啊。”原来那女子身上本就带着淡淡芳香,虽然刚才衣衫被水打湿,却因着水汽氤氲,那股香味更加清幽怡人了。
女子转过头去,不再说话,心头却没来由的一阵微跳。
过了片刻,男子叹了口气,说道:“若是能在这晒经岛上过一辈子,倒也罢了。”
原来此岛名叫晒经岛,岛名正来自于脚下的这块平滑巨石,相传唐时有扶桑高僧从中原取经回国,路过此处,遇到风浪,船只覆没,经书俱被水浸,高僧带着随从登上此岛暂避风浪,发现岛上巨石正好可供晒经,于是将经书铺在石上晾晒,至今石上细看隐隐约约似有字迹,相传就是当年晒经留下的痕迹。此岛因此得名晒经岛,那块巨石自然就叫晒经石。
但此岛远离大陆,岛周不远即有暗流翻涌,风浪颇大,所以多少年来少有人至,偶有渔船行至此处躲避风雨,却是始终无人定居。
此时女子讥笑道:“岛上虽有果子可以裹腹,难道你打算在此当一辈子猴王不成?”
男子嘿嘿笑着:“当猴王有何不可,只是当猴王就得有猴子猴孙,有猴子猴狲就得有母猴王,不知小师姐愿不愿意当这个母猴王啊?”
那女子听他油嘴滑舌扯了一大堆公猴母猴,呸了一声:“谁要做你的母猴王,海里有鱼,我宁肯去做一个渔婆。”话一出口,女子立即觉得又说错了话,毕竟有渔婆就得有渔公,只怕这小子听了定会对号入座。
果不其然,男子立即顺杆爬了上来,笑道:“这个主意更好,你织网,我打渔,没事生一堆小崽子,在晒经石上爬着玩。”
女子听他越说越不着边际,急道:“再胡说小心本师姐的天罡指。”
男子吐了吐舌头,赶紧住口。
原来这女子正是北斗星云派掌门空海大师的爱徒,玉真儿。北斗星云派并不是严格的道门,男女弟子皆可入门,但因空海大师择徒严格,多年来收徒不多,女弟子更是寥寥无几。这个玉真儿从小就入门跟随空海学艺,加之天资聪慧,悟性颇高,倒是将空海大师的一身修行学了个六七成,尤其是这天罡指,本是北斗星云派的一门绝学,需要从小以纯真元气打底,辅以功法秘诀导引,天资高者十年方有入门,二十年小成,如若平庸之辈,苦练二三十年也难摸到门道。没想到这玉真儿资质绝佳,领悟极快,十几岁年纪已练就一般高手二十年也难达到的境界,弹指之处,所发出的指气一丈之内可破石穿木,威力惊人。
刚才玉真儿对着男子弹出的那一指,不过小施惩戒而已,只用了不到一成的真气。即便如此,男子也避之唯恐不及。
玉真儿见他半晌不说话,讥笑道:“怎么不说话了,难不成被吓到了?”
男子苦笑了一下:“我是在为未来的生活担忧。”
玉真儿奇道:“你现在不是好好的么,未来能有什么值得担忧的。”
“你错了,”男子一脸忧愁:“从小师父就说我不是练武的材料,这天罡指我练得时间并不比你少多少,可现在功力只及你的一半。”
玉真儿好言宽慰道:“你已经不错了,虽然武艺差了点,但师父说过心法和道法方面你比我强,每个人都有长处的。再说你的指刀如果再坚持一二十年,还会有进步的。”
“唉,那时我都老了,岂不是要当一辈子的耙耳朵。”男子唉声叹气。
玉真儿愣了一下,猛然回过味儿来,发觉又中了这小子的圈套:“谁说要跟你过一辈子了,讨打!”作势又要弹指一挥,男子哈哈笑着赶紧告饶。
玉真儿忽然正色说道:“师父前些日子说夜观星象,京城可能要来贵人,还说东海最近不太平,可能要有波澜。我猜肯定跟七星岛有关,只是不知道会不会牵扯到咱们。”
男子听了却是毫不在乎:“星象有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小爷我才不怕,正好出去看看。”
玉真儿啐道:“可又是瞎说,星象里哪有这句话。岛上已多年没有外人来过,这次突然来了京城的贵人,必定不是小事。我一个女子倒是不怎么担心,你却是师门年轻一代地翘楚,我怕会把你牵扯进去。”
原来这名男子正是空海大师的关门弟子,汪长风。这汪长风与其他众人不同,自幼便入了师门,听说由师父一手抚养长大,亦父亦师。虽然从小生性有些不羁,资质却是上乘,在心法和道法方面成长尤快,虽然不时惹祸,却一直颇得空海大师之心。他比玉真儿原本大了三岁,授业却比后者晚了两年,师门以入门先后定长幼,所以少不得要尊称玉真儿一句师姐。只是两人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相互之间没有那么多规矩,没人的时候便常常以小师姐、大师弟之类胡乱叫着。
这次两人在海中所驭的两头白豚,就是两年前汪长风在海边偶然遇到,也不知用了师门中的什么神奇道法,数月间竟是将两头白豚驯服。白豚之属颇具灵气,如驯养得法,可通人性。此后汪长风便常常偷偷带着玉真儿出岛玩耍,开始只能骑着白豚,后来慢慢可以站在其背上巡游,蔚为神奇。一年前两人偶然发现了这个小岛,便隔三差五驾豚登岛游玩,颇为自在。也正因为如此,玉真儿生怕一直以来的快乐生活被打破,所以忧心忡忡。
汪长风听出玉真儿的关切之意,随意说道:“怕是躲也躲不过了。依我之见,此次星象所示虽然看着凶险,却隐含着一个功名险中求的意思,想必师父会有意让我出去历练一番。”
玉真儿急道:“什么功名不功名的,平安最难得。如果师父不说,你不许毛遂自荐,即使师父提了,你也要想办法推托。我总觉得这次的星象让人莫名紧张。”
汪长风苦笑道:“师父他老人家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认定的事谁敢扭过来。”
玉真儿撅着嘴道:“我不管,反正如果师父一定要派你去,我就跟着,你走到哪我都保护你。”
汪长风无奈搔搔头:“小师姐,你以为外面世界都是七星岛那般祥和,师兄们都让着你啊,到头来还不知道谁保护谁呢。我断定师父不会让你跟着,你在他老人家手里可比我金贵多了哈哈哈。”
此时日已西斜,两人身上的衣衫已晒干,汪长风伸了一个懒腰,从地上一跃而起,道:“出来大半天了,回去吧。我估摸着那个贵人这一两天就该到了。”
玉真儿有些依依不舍地站起来,两人一纵身,如两只白鹤一般从数丈高的巨石上轻轻飘落地上,向着岸边联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