醺人的暖风在城市里流动，柔和了这座钢铁森林冷硬的氛围。车来车往，连灯光都在潮湿的夜晚雾气里被泡软，渲染出一团团朦胧的光晕。

“我很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史蒂夫忍不住感慨，或许这样的环境太容易让人想说点什么了，“一起购物，一起回家。我爸妈很早就去世了。真羡慕你还有个姐姐。”

约翰尼讷讷地说：“我很遗憾听到这些，史蒂夫。”

“没关系，都过去了。”史蒂夫叹了口气，“这都是……七、八十年前的旧事了。”

“你说什么？”约翰尼怀疑自己的耳朵。

“我出生在1918年的纽约，从小在布鲁克林长大。后来，二战爆发，我参加了军方的超级士兵计划，被改造成了现在这副体格。在那之前的我是个豆芽菜，又瘦又小，你肯定认不出来。”

“军方一开始没打算让我上战场，只安排我在本土做募捐军费的表演。后来我参军的好朋友被德军抓了，我带着几个人把他营救了回来。然后才开始走上战场，专门负责对付德军下面一个叫九头蛇的秘密组织。最后一次坠机事故让我被冰封了七十多年，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

说完这番话，史蒂夫发现他们才刚走到公寓楼下。真奇怪，他本来觉得自己二十多年的人生足够波折，但讲出来却这样简单，那些艰难和动荡都被随意地略过，仅仅是因为说起来更省力。

夏夜温热的风滤掉了他记忆里的沉重部分，只剩下一声轻轻的叹息。

不，史蒂夫确实在耳边听到了一声叹气。

“唉，这么说来，你还真是个上百岁的老爷爷了？”约翰尼故意开了个玩笑，冲淡了有些凝固的气氛。

史蒂夫被他逗笑了：“对啊，以后你让着我点，尊重老年人。”

“在上百岁的老人里头，你可能是我见过最性感的一个了。”约翰尼打开公寓门进去，“天啊，我这句话说出去，肯定要被别人当成疯子。”

“哇哦，震惊！神奇四侠竟在纽约街头对一百岁老人当街示爱！”史蒂夫张口就来。

“说得还挺熟练？”约翰尼惊讶地扬起眉毛。

“你知道的，老年人对这种句式格外熟悉。”史蒂夫耸肩，“我被唤醒之后，有人帮我注册了社交媒体账号，我在上头关注了几个退伍老兵，结果他们天天转发的都是这些东西。”

约翰尼这下真的哈哈大笑起来。

…

晚上，史蒂夫做了个梦。

他梦见自己在狂奔。四周风雪交加，连视线都模糊不清了。但他必须奔跑，他要去追赶一个很重要的人，那个人正在风雪的深处等他。

雪越来越小，太阳反而逐渐升高，地面上的岩石不断增多，又过渡到了柏油马路，最后史蒂夫竟然跑到了任务世界里那个荒废的纽约城，高楼大厦有的破损、有的倒塌。枯草顽强地从砖缝里长出来，满地都是狂客的尸体，汽车残骸歪七扭八地堆在一起，像是被玩坏的玩具。

天气太热了，他感觉口渴异常，想也不想地决定去哈德逊河找水喝。

幸运的是，哈德逊河还没有干涸，史蒂夫想也不想地跳进去，结果发现水是热的。在他跳下去的一瞬间，河水突然变得湍急起来，一浪高过一浪，隐藏着无数漩涡。漩涡里有收缩的吸力，吸得史蒂夫动弹不得，只能任由浊白的怒涛热流冲刷拍打。

河水在变热，甚至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沫。史蒂夫感觉自己就像锅里的肉，要被煮熟了。一个浪头打来，泛着白沫的灼热大潮没顶而至——

呼！

史蒂夫猛地惊醒过来。

随后，他意识到了一个尴尬的问题：自己需要去洗内裤了。

或许是超级英雄的生活已经足够刺激，史蒂夫有一阵没遇到这种“男性的小问题”了。没想到刚在约翰尼家住一个晚上，就迎来了特殊时刻。他翻开被子察看了一下，又用手试探性地摸了摸——幸好，没有把被子和床单弄脏，也不是尿床，不然更尴尬了。

约翰尼睡相不佳，一只热烘烘的手臂搭在史蒂夫身上。史蒂夫轻轻推开他，尽量不制造出动静，小心翼翼下了床，迈着别扭的步伐向厕所走去。

临睡前，约翰尼说他家只有一张双人大床，问史蒂夫愿不愿意跟他挤一挤睡。

“床的尺寸绝对够大，”他拍着胸脯保证说，“我平时跟带回家的小可爱们在上面尝试高难度动作，都完全应付得开。”

“好吧，你能让我住就已经很好了，我不挑。”史蒂夫爽快地答应了。

我们都是好朋友、好兄弟，睡一个床再正常不过了，他搓洗着内裤，这样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