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冬今春,那李纳两次秘密从奉天兵工厂运来两批枪械,这两批枪械,不同以往,指定了用途是“改善本县治安力量的装备”,第一批,孟青山去争,水泽却采纳了李纳的建议,加强山区的武装,把枪械拔给了红石的森林警察;第二批,水泽已答应为孟青山更新装备,谁知到头来,枪械一半归了罗洪,一半给了金贵的保民队,县里的警察,只得了几条罗营淘汰下来的破枪,不用说,又是李纳在水泽面前下了药了,气得孟青山暴跳如雷,甚至在李纳面前指桑骂槐,说话夹枪带棒。
其次,那李纳断了孟吴二人的财路。凡别人开张做生意,总少不了给警察大队上供,那姓李的一到桦甸,先是开了一家大货栈,立稳脚跟后,药房、布庄、南北杂货等各种铺子更是开得冒烟起,却连一个镚子的孝敬也没有,孟吴二人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发财,无何奈何。如今,连松花楼和义成栈也姓了李,今后,不但又少了两处可敲诈勒索的地方,就连能使威风的地方都少了。
除了恨,当然还有怕。
吴小屁儿认为,像李纳这种成名人物,有个通性就是对面子看得极重,若被人得罪了,一定会把对方往死里整,李纳明知他很想当那个营长,却就是不让他如愿,说明已经把他当成是“必须整的人”!
李纳不但有个当大官的爹,有满铁调查总部的背景,还精于“做人”,在桦甸不但和日本人打得火热,还有驻军的罗营、集石的保民队、红石的森林警察大队、大脖吉的豪绅何明正徐大烟等的支持,和这么一个大能人有过节,能不怕?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这不但是个大能人,还有可能是个居心叵测身份成迷的人,甚至压根就不是“自己人”!
让吴小屁儿心有此感的,是原桦甸满洲驻军营长吴忠良之死。
吴忠良惯匪出身,熟悉山林,能打硬仗,投靠日本人后,曾因了抗日军多个营地,“剿匪”有功,风头一时无两,后来却因“通匪嫌疑”,被日本人疑心打压,最后莫名其妙的就在宪兵队“病死”了,吴营也被分拆遣散。
吴忠良真的会“通匪”?
不管别人信不信,吴小屁儿反正不信,他和吴忠良是同宗,早年还曾在吴忠良手下当过崽子,对吴忠良知根知底。
吴忠良杀得抗日军嗷嗷叫,都怕和他碰,人又凶残狼狠,手里人命极多,这么一个人,怎么通匪?
吴忠良的通匪嫌疑,是某次围剿时,日本人在抗联的密营里,找到一批本应属于吴营的簇新的枪支,之后的追查,又发现在此之前的一个月,吴营曾丢失一批枪支,而吴忠良,竟然隐瞒不报……
吴小屁儿相信,吴忠良隐瞒不报,是怕日本人责难,而不是“通匪”。
吴忠良一直是日本人跟前的红人,连吴小屁儿都觉得,这人会压在他和孟青山的头上很久很久,其他好多东西都没变,就是新上任了个专员李纳李善德,给吴忠良运了一批新枪,之后吴忠良就突然失了日本人的信任,甚至还嗝屁了!
吴小屁儿隐隐觉得,这里头,有蹊跷!
心有怀疑,但他却从没敢对任何人说,甚至在和他好得好像一个脑袋似的孟青山跟前,都没漏半个字,生怕走漏了风声,惹来杀身之祸——这可是要人命的疑心,搁谁身上,都会对那嚼舌根子的人恨之入骨,非要把那人整死不可!
而李纳,手下猛将如云,想整死谁还不和捏死个臭虫似的……
这些对于吴小屁儿来说,虽然暗暗惊心,但也没太过恐惧,他总觉得,只要管好自己的嘴巴,别祸从口出,天塌下来,自有高个子顶着,有和李纳明翻了脸的孟青山在,明心堂的不满,还发泄不到自己的头上。
不曾想,孟青山竟然死了,唇亡齿寒,这可让他差点吓破了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