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夜沉声说道:“杨无极,当年你为了一己之私,竟然迫得我夫妻忍辱含恨一十六载,又逼得我岳父伤心枉死!两年前,你又害死了我的兄弟梅顺,还重伤了我的女儿和我程兄弟,害他们差点丧了命!就在几个月前,你又指使你的弟子重伤了我的儿子,若不是他运气好,被我兄弟和女儿所救,你就又欠了我梅夜一条人命。”
“而今,你竟然丧心病狂,设计陷害天下武林,又有这许多人无辜枉死!这些都是因为你的野心和私欲。”
“今夜我若一掌毙了你,岂不是便宜了你!你放心,我不会杀你!我要挑断你的手筋脚筋,废了你的武功,让你活着遭受千人指责、万人唾骂!我要让你也感受一下你所加注于我们身上的痛苦!”说完他抽出腰间长剑就要动手。
那杨无极突然圆睁双眼恨声大叫道:“梅夜!你打得好如意算盘,可是我却不会让你如愿的!”
说完,杨无极闪电般举起右掌拍向自己的天灵盖,随着一声清脆的骨头碎裂声,他已然七窍流血,倒地身亡。
梅夜等人见状不由得都惊呆了。
半晌,梅夜长叹一声看向程毓和白鹤年等人,摇头道:“我本无意取他性命,只想让他真心悔过向善!谁知他竟自取灭亡,须怪不得我了!”
众人也都纷纷摇头叹息不止。
经此一役,杨无极及其主要心腹弟子们几乎全部丧命,杨家的势力全部瓦解,梅夜等人大仇得报,中原武林得以肃清很多宵小之徒。
然而,少林、武当等名门大派弟子中有人受伤,一些小门派弟子门人还有人丧命,可以说也是付出了血的代价。
因此,各门派都急于回去修养生息,纷纷告辞离去。梅夜等人也连夜赶回了南阳城。
第二天天光大亮,众人终于到达了程家。梳洗休息后,晚饭时分,才聚集在程府的饭厅里。
程毓等将昨夜的战况向父母和大哥做了汇报。
程远风感慨道:“想当年那杨无极也可以称得上是一位不世出的英雄好汉,文治武功,行侠仗义,无不令人敬服!谁知当上了总瓢把子之后,居然渐渐被权势迷了心窍,竟变得丧心病狂起来,最终落得个自尽身亡。可知那权利不是什么好东西,会让人渐渐迷失本性,走上一条不归路啊!”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别人还好,张小枫想到自己的哥哥裴力罗,身为波山国王,掌握着万千百姓的生杀大权。却竟然不顾兄弟手足之情,害得阿齐兹年纪轻轻就命丧黄泉,自己与母亲二人有家难归,亡命他乡!他不禁心生愁绪,举起手中酒杯一口喝干。
张小桐见他神情,知他心有所感,便赶忙将他手中酒杯接过放下,另端了一杯香茶给他。
张小枫感念她的情意,一笑接过品了一口,二人相视而笑。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都纷纷莞尔。
张小桐赶忙站起身,对程远风说道:“师公,我师父的婚礼不是定在正月二十六日吗?如今婚期已近,不知您和师婆准备得怎么样了?”
柳如真呵呵笑道:“你这小鬼头!你师父是我的儿子,我儿子的婚礼我们当父母的当然要准备得妥妥当当的,还要你来操心吗?”
张小桐嘻嘻笑着跑到柳如真身边给她轻轻捶着肩头,撒娇道:“师婆,我可是我师父唯一的徒弟!他的婚礼我当然要大大地操心一番的。我师父好不容易结一回婚,可不能马马虎虎的!”
柳如真拉着她的手笑道:“好好好,我们小桐当然要操心师父的婚礼了!那好,明天你就监督着那些裁缝绣娘们给你师父师娘好好做新婚礼服去吧!”
张小桐哈哈一笑道:“得令!”引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张小桐也笑得花枝乱颤,偷眼瞧向师父。只见程毓手中拿了一只细瓷酒盅,面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眼中却流露出一种淡淡的忧伤,沉吟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张小桐心里微微打了个突,但是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说什么。
好不容易晚宴结束,张小桐殷勤地起身扶着程毓,说道:“师父,小桐送你回去休息。”
程毓笑笑,任由他搀扶着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张小桐笑着用眼神制止了想跟着过来的张小枫,随师父一路行去。
俗语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是夜是个晴朗的天气,此时月上中天,天地间一片明亮的银白色。
张小桐扶着程毓走到了一处幽静的小路。程毓脚步渐缓,抬头望向天空的满月,若有所思,良久,不禁长叹一声。
张小桐轻声问道:“师父,刚刚在宴席上我就觉得你似乎是有什么心事,您是在担心什么事情吗?您是怕那杨无极的余孽会找我们报仇吗?”
程毓摇头道:“我不担心这个。俗话说‘树倒猢狲散’,跟着杨无极的人大多是些趋炎附势之徒,未必真的对他忠心的。至于杨无极的近亲门徒,是有可能找我们报仇的。但是那些人多数已经在昨夜战死,剩余的少数人不足为患,我们留意提防就是了。”
张小桐道:“那么师父您为什么不开心呢?”
程毓笑道:“你这小鬼,谁说我不开心了?”
张小桐幽幽地说道:“我从小跟着师父,师父的喜怒哀乐我都知道,您休想瞒我。”
程毓停住脚步,转头看着自己从小一手教养长大的小女徒,眼中忽然充满了浓浓的柔情。
他轻声说道:“小桐,其实师父单身一人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师父本无意成亲的,师父有你这个徒儿就够了,别无所求。怎奈你师公师婆极力劝说我答应与你嫣儿姐姐和玉姐姐的婚事,他们年纪大了,我不忍心忤逆,只好……”说道此处他忽然住口,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张小桐看着程毓满脸的寂寥之色,不由得阵阵心酸,涩声道:“师父,你还是忘不了我娘,对吗?”
程毓身子微微一震,沉默不语。
张小桐继续道:“我知道师父你是个专情之人,怎奈造化弄人,让你半生凄苦。”
“而今,你虽然未对我两位姐姐动真情,但是她们二人对你却是死心塌地。为了你,她们两个人甚至能够彼此容忍对方的存在,宁愿委屈自己分享你的爱,也不愿意退出离开。对于师父你而言,她们两个也已经成了你的亲人,是你生活中不能缺少的一部分了。”
“所以,师父,就请您为了这份割不断的亲情,高高兴兴地与她们二人成亲吧!这样对大家都好,只是委屈了师父您一个人。”
程毓长叹一声,替张小桐抹掉脸上的泪珠,柔声道:“小桐,师父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这些年来她们两个为我耽搁了大好青春,我不能辜负了她们的情意!所以你放心,师父会好好地迎娶她们,并且快快乐乐地跟她们过日子的。”
张小桐扶着程毓继续往前走,说道:“师父你真好。只是,此生您的委屈与遗憾又有谁来周全呢?”
程毓笑道:“小桐,师父有你啊!你是师父的徒儿,也是师父的女儿,更是师父的知己!师父的委屈与遗憾,不必谁来周全,有你懂得,就不是委屈,也没有遗憾了。”
张小桐深深点头,师徒二人一路交谈着,来到了程毓的院子里。
早有小丫鬟为他铺好了床铺,张小桐服侍他躺下,盖好被子,熄了灯火,这才转身走出房间,关好房门,来到自己居住的厢房内。
一直以来,张小桐只要回到程府就住在这间厢房之内。
今夜月色如此明亮,张小桐打发走了要上前服侍她的小丫鬟,自己吹熄了灯火,却并不上床睡觉,而是怔怔地坐在桌旁,想着自己的心事。
良久,小小年纪的她居然长叹一声,甩甩头自语道:“师父真可怜!但是有什么办法呢?‘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生死相许’。娘爱着爹,肯为他牺牲性命;师父爱着娘,为了她再不对别的女人动情;两位姐姐又深爱着师父,甘愿二女侍一夫。这感情的事情还真是复杂啊!哎呀,不想了,想得我头都大了!”
说完她身形微晃,居然轻轻地落到床上,盘膝坐好,开始运功打坐,练习起“天心洗髓经”神功来。
天空中一轮满月,无私地将万顷银光挥洒到这万籁俱寂的人世间,照耀着人世的喜乐,也照耀着人世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