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我也不知我是谁，无家可归的游人罢了。”蓝玉烟故作玄虚，“方才她使的掌法，你很熟悉吧？你是不是对那个掌法的主人恨之入骨？”

“闭嘴！”没了周为水的牵制，钟老幺闲下来的手欲偷袭蓝玉烟，谁料蓝玉烟自己撤回了剑，他瞬间觉得有些不知所措——这个人在卖什么关子？

“我自知不是前辈的对手，当然不敢冒犯，”蓝玉烟道：“今日能亲眼见到钟老楼主的后人是缘分，还望前辈慷慨，给我一炷香的时间。”

钟老幺向拒绝，但这不显得他吝啬了？自觉他玩不出什么花样，便妥协了。抬头望月，手指着道：“月移到那个位置。”

“幻菩提掌的主人魏道之——南晋多年的水提都督，是前朝的重臣，亦是钟老楼主的挚友。北晋尚存时，你定当见过他。”

钟老幺对这个名字相当不屑，外加不齿，“见过又怎么样？”

“钟老楼主恨他，你便继承了他的恨。”蓝玉烟不时地打探钟老幺的变化，不仅是神色，还包括内息，“魏道之自愿归顺南晋，入朝为官，还得了先帝的重用，可谓一路顺风顺水。反观钟北冀起落沉浮的一生，病死在这不见天日的长嵬山中，这个恨来得太过理所当然。”

“你懂个屁！”蓝玉烟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刀子刻在他的心上，他却是不愿承认，不愿让人窥透出他心底的那丁点脆弱。

“其实你不必如此恨他，”蓝玉烟有意无意地抬头望了一眼月亮，不经意间扫过底下混乱不堪的战场，话锋骤转，“南晋建朝初年，大举歼灭前朝余孽，唯独留下了钟北冀，您应当挺聪明，不会想不到这其中少不了魏道之出力吧？”

钟老幺的神情愈发狰狞痛苦，他握刀的双手不受控制打颤，直至他的脸颊也不住地颤抖。

“我说的这些真假与否，前辈心里自然知晓，钟老楼主心中也明明白白地清楚。”蓝玉烟时不时地往下扫一眼，“你的恨归根结底是来自新朝，还是魏道之？想必你自己都没想明白吧？”

“你说够了？”钟老幺神色愈渐凝重，沙哑着嗓子，闷咳了几声，“时辰快到了吧？”

“快到了，那是还没到，容我再说一句。钟老楼主未将主位传与你，不是没有理由的，”蓝玉烟戛然而止，犹豫片刻，缓缓地说道：“他也许是不想让你再深陷前人的恩怨纠葛。心未停止跳动前，所有的葛藤都会让你欲罢不能，但长久的仇恨有时未必皆显得精贵。”

月色悄然爬过了头顶，钟老幺立在树头，任凭夜风如刃划开皮肉。

“时辰到了，我便不再说了，你若是想明白了，就……”蓝玉烟不再说下去，面朝底下的混战，钟老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犹豫不决，迟迟不做决定。

蓝玉烟等他做决定，好随机应变，似乎听到了他想要的话，却不料天有不测风云。

“大家退下吧。”钟老幺终于开口，从腰间抽出一截手指长短的竹管，递到嘴边，一口气方才上到嗓子眼，西边突然抽起一阵阴风，带起碎草枯叶皆飞向半空打转。除去现场可见的这些，仿佛草丛树林间还藏着不计其数的人，正蠢蠢欲动。

“天亮之前，要不抢到紫金令，要不你死！”

几声傲慢不堪的狂笑从西边响起，旋即由西向北，再向东南转动，紧接着不出一呼一吸之间，这笑声从四面八方袭来。

像是许许多多的人异口同声，又像是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

“啊！他来了！”钟老幺失声大叫，他脑门一热，将凶神恶煞的目光移至已经停歇的混战，粗声粗气地扯着嗓子嘶吼喊叫：“给我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他两指交叉一旋，将竹管调转方向，吹出此起彼伏的聒噪声，震耳欲聋。

管音响起，停下的弟子们就像被注入了一道不自控力，似乎他们的四肢被无形的丝线系住，而天上正有个人懒洋洋地躺着，手中攥着这些命门丝线，时不时地拨动一下，地上的人就动弹一下，毫无意识地挥刀舞剑。

蓝玉烟顾不着钟老幺，钟老幺也是个贪生怕死之徒，白费了那么多的口舌。他来不及再向其他，转身跳下去。

四人背靠着背，眼见着四面八方的僵尸们越逼越紧。

周为水突然想到黑蛛岭那次，急忙催促道：“你不是有那么什么雾夕香吗？赶紧拿出来用啊！”

蓝玉烟感到有些惭愧，“雾夕香就那么点，那日在黑蛛岭用尽了。”

“用完了！”周为水猛吸一口气，差点卡在了气管里，她哭笑不得，只能自认倒霉。

“咱们一人对付一方。”夜箫对几人说道，随即自己向冲向了面前的一方。

蓝玉烟：“等会！”

夜箫是个急性子，两个字的瞬间，他已经跟人厮打起来，愣是硬碰硬，自始至终的心狠手辣，但是却少了点先前的阴险狡诈。

蓝玉烟对其余二人道：“据我方才对钟老幺的观察，他体内似乎有被下了蛊毒，这群人应当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