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为水满是创伤的心此时又多了一道口子,她不由地攥紧了九齿,悄然运力于掌尖,随时准备着给前方来者致命一击。
筑青如同样警惕起来,却有点慌忙紧张,连忙背过去,快速地整理了几下自己的蓬头垢面。自觉没先前那般狼狈,才转过身来。
胡精儿同周为水一般紧张起来,凑到她耳边道:“这不是那个老道士吗?你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行就来硬的。”周为水噗嗤一笑,小声地说道:“他心上人在此,今日应当不会对我下手了,我去暗示她。”
她对筑青如有意无意地道:“雁无归先前一直在抓我,今日竟来到了此地,他必然不知你在这里,那就是冲着我来的。”
“他抓你做什么?”筑青如目视雁无归的脚步,“你怎么招惹上他的?”
“我可没招惹他,他要将我拿去做药引子,”周为水朝小桃子努了努嘴,“给那个孩子当药引子。”
筑青如的关注点突然跑偏了,“那个是他孩子?”
“……”周为水恨不得吐出一口老血,憋着一股气道:“那是他最小的弟子,不过他待他视如己出。”
交谈之间,雁无归已经来到几人面前,张口便是一句客套话:“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周为水心道:“你若不来,那自是无恙。”
雁无归瞥了周为水一眼,目光从她身上转移到筑青如的脸上。嗓子如同被东西黏住一般,试图说话,张口又发不出来声音。
筑青如冷冰冰地道:“哑了?”
“青如……我……你过得如何?”雁无归语无伦次起来,小桃子趁机溜到周为水身边。
筑青如神情依旧僵硬,“活着,死了?我是分不清了。”
“说得这是什么话,这不活的好好的吗?”雁无归仔细打量她,见她如此落魄,心里难免不是滋味。
筑青如对上他的目光,急急忙忙地背过身去,“你特地来看我笑话的?”
“不……不是,怎么会,”雁无归全然不顾小桃子已经溜了,也不管身边还有其他人。他试图走到筑青如对面,上前两步又停住脚步,随后退了回去。看到她衣衫的褶皱,想要伸手去捋平,却还未离开体侧就放下了。
雁无归控住不住神情,既是欣喜,又是无奈,“我路过此地,传闻城中出了个‘临江仙人’,我想定然是你,就想着来筑家看一眼,讨个念想……没想到真的遇到了!”
“遇到了又能怎样,不如各自天涯。”筑青如微微仰面,紧紧闭上眼睛,叹一口长气,愧行于色,几不可闻道:“是我亏欠你的。”
雁无归再也抑制不住情绪,大步跨到筑青如面前,“你没有任何亏欠我,是我心甘情愿的。再者,你又何尝不是受亏欠之人?”
“我们这代人,年轻时称霸一方,也曾在荆棘丛中杀出一条血路,在感情上却卑微到了极致。可悲可叹……”筑青如终于睁开眼,反问道:“可谁又能逃得过?”
“先贤如此,后人亦逃不过。”雁无归突然停顿,沉思片刻,鼓足勇气道:“在所剩不多的岁月里,你愿不愿意……”
“不可能,”未等他说完,筑青如就当即拒绝,再联想到自身,不由惋惜道:“有些人注定今世无缘,以前是,以后也是。与其勉强,不如一人随心所欲,来的自在。”
她一偏头,注意到周为水身旁的小男孩,忍不住上前摸了把他的脸,“这是你徒弟?”
“关门弟子。”雁无归不好意思地笑道:“十几年前捡的一个孤儿,觉得有缘,就将他带回了观里。”
“留个后,挺好的。”筑青如无聊地把玩着拐杖,决绝地道:“你走吧。”
明明是意料之中,雁无归还是心痛不舍,自言自语道:“我们多少年不见,你就这样赶我走?”
“那我要留你喝盅酒再走吗?”筑青如随手指向筑家的余烬,“我家没了,人也没了,全都没了,你实在不该来这里。”
“既然如此,那我还有什么可勉强的?”雁无归余光扫向周为水,“我这就走,但是你卖我个人情,把她留给我。”
筑青如转身坐在大石上,淡淡地瞥了一眼周为水,事不关己地冷漠道:“我跟她没半毛钱关系,既然你要,把她抓走就好了,何必多此一问。”
周为水的心猛然下沉,只道:完了。
她伸手往头发里抓了一把,塞进胡精儿手里,再她耳边低声道:“我若打不过他,你就用此物偷袭他。”
胡精儿攥紧手心,一道道短暂的疼痛从手掌中传来,她正要与周为水交代什么,周为水已经先下手为强了。
“雁无归,你千方百计地抓我,到底要做什么?不如说出来,有什么能帮得上的,我尽量帮,毕竟小桃子是我朋友。”
他不慢不紧地回道:“须取体内邪煞之气者心头血为药引……”
听此,周为水笑得前俯后仰,掐着肚子嘲讽他道:“邪煞之气者的心头血,那不得有剧毒,闻到一丝,当即暴毙,更不用说当作药引子了。”
“你倒是真会诡辩!”雁无归挥起佛尘,于身前一推,佛尘骤然伸长,直接向周为水的脖子卷去。
“咦!”周为水内心唾弃一句,当即点地跃起,在半空中抽出九齿,指向雁无归。
雁无归再挥一道,佛尘那端转而向上爬行,卷住周为水的一只脚腕。为水正要刺他,感到脚下被一道巨力束缚,更要将她拽到地面上。她当即挥起九齿,用九道齿的那一面砍向佛尘。
佛尘掉落的几根毛飘飘悠悠地在空中肆意地悬浮着,雁无归眼见着自己的佛尘被削掉了毛,心疼得不得了,连忙将其往回收,却被没能收回。
周为水向前跨一大步,握剑的手腕向前连卷几道,佛尘死死地被缠绕在九齿上。为水调侃道:“我给它梳个头。”
开玩笑的同时,她疾步前进,九齿牵着佛尘折返,直逼雁无归。在他面前一尺远处,周为水突然停下,双手握住剑柄,猝不及防地将其打在雁无归脸上。
雁无归连退几步,捂着自己那张已经火辣的脸,感到了深深的耻辱,而这就是轻敌的代价。
他与周为水在佛尘两端周旋,面目狰狞地用力回拽,猛然间察觉出,一别不过数月,周为水竟然突飞猛进地进步,他深知此人并非善茬。
佛尘在两道相向的内力之下绷紧,仿佛再一用力就会从中断开。周为水冷不丁地往上抬剑,九齿那断的佛尘如突然崩断的琴弦,断的彻彻底底。